华不石又道:“那‘葛家堡’虽是本地一霸,却也不是什么大势力,谅也不至于为了你们姐妹与‘恶狗门’公然结怨,上次既是被千里出手赶走,他们必定不敢再上门生事,又怎会派人窥探。巧云姑娘计策虽是不错,可惜对江湖之事太不了解,才会被小可看破。”
孙巧云咬了咬嘴唇,道:“不错,我是想住回孙家老宅!那里本就是我姐妹的祖屋,住回去又有什么不对?”
既然被这大少爷揭穿,孙巧云也就索性与他明说。
华不石道:“让你姐妹住回山下宅院也不难,但巧云姑娘须得告诉我,你为何非要搬入‘恶狗门’分舵去住,这次可不许说谎,一定要讲老实话。”
此时,孙巧云的脸上更红了,连耳根后都已是绯红一片,却垂着头,紧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华不石等了半晌,见孙巧云仍不说话,忽然展颜一笑,道:“姑娘既不肯说出原因,又想住进山下的宅院,那就只剩一个办法。”
孙巧云抬头问道:“什么办法?”
华不石道:“我‘恶狗门’分舵中缺少丫环下人,若巧云姑娘签下契约,卖身为丫环奴婢,自然可以到门中居住了。”
孙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孙巧云曾是千金小姐,怎么会愿意卖身为奴?但此时的华不石却是满脸含笑,望向孙巧云的眼神,就仿佛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正守在陷阱前面等着猎物上门。
他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悠然说道:“我有一个徒弟,前几个月不幸受了重伤,失了一条手臂,正缺人照顾。若巧云姑娘卖身给我,我便让你去到他身边服待,照料他衣食起居,却不知巧云姑娘意下如何?”
孙巧云的俏脸红得象是熟透了的苹果,走到了华不石身前,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成全,巧云愿意卖身到‘恶狗门’中为奴。”
华不石哈哈一笑,道:“你既答应,可不准反悔。此处可有得笔墨纸张,你我立刻便签下契约。”
当下孙巧云便取来了笔墨,将纸张砚台铺放在桌几上,站在一旁为华不石研墨待候,华大少爷大笔一挥,很快就写好了一张卖身契约。
这张契约书上写明,孙巧云自愿卖身给华不石,终身为奴为婢,任由使唤,华不石还可以将她随意许配给他人为妻妾,孙巧云也必须顺从,不得反抗,而卖身所得的银子,居然只有一两!
从古到今,再没有一份卖身契能比这张契约更黑了!
也只有华不石这种黑心大少爷,才能写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契约。
可是孙巧云却毫不犹豫地在卖身契上签名画押,摁上手印,然后喜滋滋地拿着华不石递给她的一两碎银子,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华不石将契约书折好,收入口袋,说道:“契约既已签下,小可便先行告辞。搬家之事我会让帮众弟子前来帮忙,巧云姑娘和令妹只须收拾好随身东西,在此等候就是了。”
孙巧云脸上喜色未消,跪拜道:“巧云遵命,恭送华公子。”
华不石亦是面带笑容,显得十分满意,带着白奕灵出了草芦,跨上了马匹,提缰打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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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府乃是湘境重镇,大明朝湖广省中最为富庶的都市。城中的繁华之处,楼宇林立,青砖碧瓦的建筑比比皆是,都是各大商铺的门面和一些豪门富户的宅第。
但出了城门,这等高楼大厦就少得多了。尤其是西门之外,走出了十数里地,路旁便已是青山隐隐,碧野成林,只有零星的几处宅院,而再向西行,就到了湘江河畔。
人们喜欢在河畔修建楼台,大多都是为了观景之用,真正需要严加防卫的堡垒,依山而建更加适合。因为河流并不能完全阻挡敌人来袭,反而有可能被敌人利用,而且一旦洪水暴发,河边的建筑还有被淹没的危险。
但是,在长沙西郊的湘江河畔,却有一座临江而建的堡垒,巍然耸立于涛涛江水和苍茫原野之间,城西官道的行人车马,远在数十里外就能观望得到。那直刺天际的了望塔尖顶和的数十丈高的青石外墙,都显眼得很,往来之人无不为之侧目。
与其说它是庄院,不如说是城堡,更为恰当一些。
这座城堡,便是称霸长沙城西郊的江湖世家“葛家堡”。
“葛家堡”财大气粗,周围数千亩的良田都属葛家所有,就连在湘江上航行的船只,要想通过此段江面,也得交纳“过江银”。少则五两十两,多则数十两,视情而定。
长沙府城里城外的江湖帮派有数十家,“葛家堡”的实力最多只能算做中等,但若比门派财产的多少,“葛家堡”绝对能排得进前五。出了西城门直到湘江河畔,方圆数十里全都是“葛家堡”的地盘,如此大的地域就只有它这一家门派,又经过了数十年经营,积累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更重要的是,其它门派虽然看着眼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敢动“葛家堡”一根寒毛。因为谁都知道,“葛家堡”的后台是“衡山派”,名符其实的“湘境第一门派”,在长沙城里谁都招惹不起。
既然有钱,门派的基地当然修得又高又大,气势雄壮之极。
临江而建的“葛家堡”光巨石砌成的地基就有十丈高,再大的洪水也淹不上来。堡前的车房马厩共有上百间,其中喂养着成群骏马良驹,停放着数十辆豪华篷车,这等奢华做派,比起当朝王候将相的府邸也差不了多少。
城堡边临江的一侧,则修建了一排船坞码头,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轻舟游艇停靠坞中,均为装饰华美的雕花画舫,全都是“葛家堡”的私家座船。这处码头也属于葛家,只有葛家的船才能使用,一般在湘江上航行的商船渔船,连靠近都不行。
“葛家堡”家大业大,什么东西都要比别人高大气派一些,就连正门外的那两座石狮子,也各有一丈来高,比起别家的石狮子高上了一头。
今天又是晴天。
天将近午,六骑骏马从道路上飞驰而来,到了“葛家堡”的门外,在石狮子前面勒缰停下。
葛家有那么多产业,每日里来堡中办事的人本就不少,其中有一些也是江湖人,他们大多都是乘马而来。
因此,在门前守卫的数名家丁见了这六骑,也并没未觉得有何异样。
门口的这几名家丁之中便有葛桐。
葛桐上次跟随着葛大管家去过孙家老宅,葛万金命他和葛霸二人在孙家门外看守了一夜,后来“恶狗门”的人马来到,他们才被人赶了回来。这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葛桐的记性本就不太好,认人的本事更差,他远远瞧见乘马而来的那名白衣公子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面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位年青公子首先跳下马来,另外的五个人也纷纷下马,除了三个男人,还有两个小丫环。
那公子站在门前,朝两旁看了看,忽然说道:“这两座石狮子怎么如此高大,实在有些碍眼。”
一个方脸大耳的少年道:“师父既觉得碍眼,朱洪就把它放倒吧!”
他上前两步,来到一座石狮子的前面,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然一掌推出!
“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石狮子竟然被他一掌推倒!
“葛家堡”门外的两座石狮子高逾一丈开外,每只都至少有数千斤的重量,这一下子就被推倒,砸得地面都陷下去了七八寸,铺地的砖石碎了一大片!
门前的葛府家丁全都惊呆了!
刚才石狮子倒地之时,每个人都能感觉整个地面都颤了两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并不太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方脸少年随意地拍了拍手,似乎刚才的一掌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他正要迈步走向了另一座石狮子,却听到了有人说话。
“朱师兄,那头就让给我吧!”
说话是另一个乱发蓬头的黄衣少年,他衣着凌乱,邋遢得很,腰带上斜插着一把无鞘的阔剑,流光游动。向脸上看去,却也同样年轻得过份。
他懒洋洋地向前走,从另一座石狮子前面经过,并未作停留,径直走向了“葛家堡”的大门。
却只听见“嗵”地一声,那座石狮子的脖子忽然断了,硕大的狮头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每个葛府家丁的背上都开始冒汗!是冷汗!
刚才那个方脸的少年一掌推倒了第一座石狮子,他们还仅是惊骇于对方超强的力量,而现在这黄衣少年是如何拔剑砍断了第二只石狮的脖子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瞧见!
一剑砍下石狮子的头,那需要多锋利的剑,多强悍的腕力,而别人还没看见他拔剑,石狮子的头就已落地,这少年出手又有多快!
他若要砍下别人的脑袋,只怕更是轻而易举,又有谁的脖子能比石狮子还硬?
至少葛桐和站在门口的葛府家丁们肯定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