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府度过了平静的数日,月华心里却惴惴不安。
且说沈仲元,他不但成功进入冲霄楼参与管理,更在一次面见长沙王时,击退了突如来袭的刺客,长沙王大悦,连谋士朱瑛也开始巴结讨好,好几晚宴请他相聚。
但只有月华知道,那日他服下的药,被人动过手脚,那人正是温天宇。
她不是不知道,她的离去,会让温天宇失去钳制沈大哥的筹码,可她还是毅然留下。
她隐约感到,温府这一切,与她有莫大关系,她必须查清真相,但她脑海中再无涌现更多情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就连当年远赴温门规劝,也是听两位兄长说的。
她越苦忆,越茫然,最后又情不自禁想起展昭。
跟温天宇相反,与展昭的点点滴滴,竟如昨日发生般深刻,奈何想也徒然,他是如此讳莫如深,且不论他是忠是奸,如今多了个落落大方、美丽睿智、武艺超群的唐翌施,天知道以后会怎样?
她在温府数日,已见唐翌施暗中找过沈仲元,她原对其极之不屑,若不是因为展昭,她怎会自降身价与他共事?
仅有的两面之缘,月华敏感地察觉出,唐翌施对展昭情根深种,甚至比她还爱得深切,她必定能千方百计找到他,以示誓死追随的决心,更可能使劲浑身解数,投怀送抱,依依规劝,哪个男人不心动?
想到此,月华心上有种说不出的凄苦惆怅,她原是洒脱大度之人,如今却为情所困,难以释怀。
另一个让她纠结之人,便是沈仲元。她知道这次彻底把沈大哥惹怒了,数日来对她避而不见,虽然二人要在温天宇前避嫌,但她明显感到他的森然冷漠。
沈仲元,温天宇,这两个敌对之人冥冥中似乎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务之急,她需与沈大哥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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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姑娘好”一把粗犷而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武生打扮,身材硕大的壮汉,眯着一双鼠目小眼,张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他是长沙王新派的护卫雷英,此人武功一般,吹牛本领十足,好吃懒做,当值时常在花园呼呼大睡,鼾声大如牛。
“雷护卫,交更了。”月华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走了两步又回头瞪着他嗔道:“当值期间,别打盹儿。”
此人不止一次因犯困误事,还推托责任,所幸月华有所防范,对方才无法得逞。
“是是是,钟姑娘说的是”雷英笑吟吟地盯着她的背影,舔了舔嘴巴,一时瞧得出神。
在他看来,此女婀娜窈窕,尤其那盈盈柳腰下,竟有如此丰腴玲珑的臀部,极具诱人魅惑,让他欲罢不能。
他时常留宿烟花之地,女子见得多,论身段真真没有一个女人及得上她,只一个后背便让他心痒难耐。
就是模样太丑,性子太烈,要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该多好?可惜了这副好身段……
雷英越想越荒唐,使劲咽了几口唾沫,才发现口水流湿了衣襟,甚是失态。
突然,他自觉右肩钻心疼痛,犹如千斤坠压,他骤然马步一稳,提气上顶,右手挥出一掌“力大无穷”,对方突然撒手,巧妙卸力,碎步挪移,他竟一个踉跄,差点儿摔跤。
雷英怒发冲冠,正要发作,抬头一看,却是沈仲元,此人最近是长沙王跟前的大红人,得罪不起,更何况在外人看来,对方只是礼貌地拍其肩膀,计较反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哎哟,沈,沈爷?您回来了……”
“你瞧什么?”展昭脸色阴沉地瞅着他,顺着他敛回的目光望去,依稀能看见月华远走的背影。
“……刚才不过是跟钟姑娘道声好……”雷英的脸憋成了酱紫色。
“你就不怕胳膊肘再脱臼?”展昭略略挑眉道。
雷英左手下意识扶了扶数日前被月华掰得脱臼的胳膊,似乎还隐隐作痛,心有余悸地笑道:“沈爷,我去值夜,您安心歇息……”
展昭学着沈仲元对他微笑道:“恕沈某多言,此女性子刚烈,脾气暴躁,万不可招惹,上次掰胳膊,下次挖眼抽心,到时沈某也无能为力……”
雷英万分感激,连忙点头哈腰,“沈爷说的是,兄弟记住了,您慢走……”
展昭迈步前行,背身那刻,脸上掠过愠怒之色,瞧他刚才垂涎三尺的好色模样,若非碍于身份,他早就将之痛打一顿。
回到寓所,沈门服侍他的弟子沈艾叶前来问候,道了几句家常,“钟姑娘今日又来找您了”
“知道了,下去歇息吧。”展昭道。
回到卧房,点上灯,却见月华从内室里走出,他心上愕然,如此出格之举,大出所料,但转念又见怪不怪。
忽闻一阵极微之声,月华自觉不妥,不论是谁,见她在男子房中出现,惹人非议,于是身子一闪,又进了内室。
房门开合,红烛摇曳,“啪”的一声,剑置桌案,月华从帘后偷偷一瞧,竟是唐翌施。
这次她换了身利索的翠绿短打衫裙,亭亭玉立,在烛光映衬下,更显娇美,依旧是那位仙姿玉貌,飒爽英姿的唐大公主。只见她朱唇颤动,念念有词,月华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又是传音入密法”月华沮丧叹息,只怪她从前生了场大病,得了眩晕症,足足花了三年才痊愈,也因此耽误了内功修炼,不然她也能使这门绝学。
再瞧室外二人,唐翌施将双手挽于胸前,疑惑地看着“沈仲元”,脸上掩不住鄙夷,而仲元一声不响,提笔蘸墨,正纸上奋笔疾书。
月华暗忖,我听不见,但可以看!她仔细端详着唐翌施,但见她朱唇像在反复念着四字:秋水,王孙,月华心上打了个咯噔,眉心紧蹙,陷入了思忖。
此时“沈仲元”也在凝重深思,过了好一会儿,唐翌施双眸一瞪,对着他说了什么,执剑而去,像是不欢而散。
见“沈仲元”拿起纸正靠近灯火,月华一个箭步冲出,却已来不及,但匆匆一眼,还能看见纸上写着王维的《山居秋暝》,而“暝”字写成了“溟”,其中“秋”,“氵”,“王孙”等字用朱砂圈起,更坚定了她刚才的猜想。
“你来做什么?”展昭低声问。
原想着她会问及唐翌施,不料月华甜甜一笑,略略思索,道:“沈大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那日的丹药,温天宇动过手脚,我亲眼所见。”
见她对自己甚是关心,展昭心头一热,感激笑道:“我知道,毒已解,别担心。”
“你知道?……”月华惊讶地凝视着他,突然起身走进内室,展昭不明就里也跟着去。
“沈大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月华伸手入袖,抬头凝望着他,展昭脸上一红,风驰电掣间,“噗”的一下,他竟被她点了穴道。
月华的武功本就与他相差无几,而他又放松戒备,猝不及防下被对方得逞,甚感愠怒,他自觉全身酸软无力,月华将他扶上床平躺。
“得罪了……”
“你要做什么?”展昭低声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