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听到花满楼的称赞,尹十一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悠然的从梨绒落绢包里拿出了一只箫,随意的转了一个,眯着眼对花满楼道:“不过既然你都要求了,那我就来上一曲吧,虽然说不上多好听,一些基本的曲儿我还是学过的,还望七童多多指点。”他指的,当然是之前花满楼的那三问。
“没想到十一还会吹箫。”花满楼调侃似的说道,一般武林中人,难得学一门乐器,不过尹十一的谈吐,又不像是一个寻常的武林人士,倒是,尹十一是随师傅姓氏,又不太像一个世家子弟。交谈了半天,花满楼竟完全无法猜出尹十一的家世,也是稀奇。
不过,花满楼本身也不是一个会在意朋友身世的人,他更不会去追究。
尹十一听到花满楼的调侃之后,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他当然知道花满楼的话里没有“那个”意思,但……尹十一大笑一声,道:“箫,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我不仅会吹箫,还享受被别人吹箫,哈哈。”
“什……”同是男人,更何况还有一个风流的朋友,花满楼瞬间便理解了尹十一口中两个“吹箫”的不同,他没想到有人会在大街上如此豪放,脸色瞬间爆红起来。
尹十一吹了一个口哨,调笑道:“七童果真还是个‘稚子’啊,难得你有陆小凤那样一个朋友。”陆小凤的风流事迹,就算尹十一没有见过陆小凤本人,也不会忘记那些堪比话本的故事的。
眼见花满楼快要恼羞成怒了,尹十一也适可而止,他拿起箫,开始胡乱的吹奏起来。
箫声,很快便平息了花满楼的羞恼,尹十一的箫声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不错,只是他吹奏的调子,却是花满楼从来没有听过的。
他静静的听着尹十一的吹奏,只感觉一股澎湃之气由心而生,不免对尹十一曲子中的世界心生向往。
尹十一也十分向往,向往那个还被称为盛唐的时代。他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所以,他也只是向往而已。随性洒脱,不为任何事物所累,这才是尹十一,否则最初,他就不会离开长歌门杨家,转而拜师丐帮了。
一曲终了,花满楼不仅拍手称好起来,他递给尹十一一锭银子,尹十一很爽快的收下。
花满楼问:“这次你为什么会收下?”
尹十一答:“明知故问。”
花满楼笑了,尹十一也笑了,人生能遇到这样一个知心朋友,确实不错。
太阳渐渐西沉,尹十一收起碗,站起身,半抱怨似的对着花满楼道:“下次我可不想再来你这要饭了。”
花满楼:“这是为何?”
尹十一:“因为有你在,那些不如你的人都会自愧不如,然后羞于给我施舍了。”他摇摇头,“这次我还破例吹了一曲,却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还真是失败,我的自信心都快受损了。”
花满楼:“你若愿意,我倒是可以拉上一堆人为你捧场。可是……”
尹十一:“可是我不愿意。”
花满楼:“愿意了就不是尹十一。”
两人相视一笑,尹十一对着花满楼摆了摆手,告别道:“天色不早,晚上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是朋友,也总是要分别的,花满楼倒是没有什么不舍,相反,他很愉快,愉快于交到了这样一个好朋友,于是他也挥手向尹十一告别。
尹十一刚准备大轻功离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凑到了花满楼的身旁,认真的对他道:“不畏浮云遮望眼,世间独坐酒中仙。我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傅便给了我一条云幕遮,系在眼睛处,意在让我们不要用双眼观察事物,不要只看事物的表面,要用心眼去感受事物的内在,自那之后,我一直不曾摘下云幕遮。现在,虽然云幕遮早已不在我的身边,我却依然在用‘瞎子’的视角看待世界,倒没觉得瞎子和普通人有何不同。
“目盲没什么,倒是有些人,明明不瞎,却是比瞎子还瞎。”
说完,尹十一嗤笑一声,转身真的准备离开,花满楼却叫住了他。
只听花满楼轻笑一声,道:“谢谢。”他知道尹十一说这些是为了安慰他,怕他因为目盲而有一些自卑之类的,但是,“这些话,不应该对我说,有一个人,更值得你去说。”
尹十一:“谁?”
花满楼:“无争山庄,原随云。”
“哦?”尹十一挑了挑眉,“我倒是听闻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也是一个精通琴棋书画、武功还十分高强的妙人。”
这时,一直如同个仙子般纤尘不染的花满楼竟是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担忧,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着尹十一道:“我虽只见过他一次,可是他身上的戾气和血腥味实在太浓……”他摇头叹息一声,“罢了,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尹十一却摇头道:“能让七童露出这种表情的,我倒是要好好领教一番。”他想喝一口酒,又想起他的酒壶早已空了,而且这里不是大唐,酒壶也不会自动满上,便作罢了,只得再次向花满楼告别,纵身离去。
花满楼站在百花楼的门口,他想了想,转身进屋,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想要把他的古琴给重新拾起来的冲动了。
另一边,烟雨楼,江南最大最著名的青楼之一,也是尹十一这次大轻功的目的地。
这里,离百花楼不算太远,却也着实不近,可对于轻功甚好,好到可以一口气飞跃昆仑的尹十一来说,从百花楼到烟雨楼,当然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更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正是夕阳无限好,烟雨楼也快到了每日生意的最高峰期,也就是其花魁楚楚开始抚琴的时候。此时,烟雨楼的门前却站着一个乞丐,烟雨楼门前的侍卫,竟也没有要赶走他的意图。
这个乞丐,当然就是尹十一。
尹十一站在这里,他的身旁也没有什么人经过,因为他站的地方不是正门,而是侧门中的侧门。尹十一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花钱的,而是为了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