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凌风的分析,宋隐半信半疑,但是不管是信还是疑,该来的终归会来,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一连六天,宋隐每天都到研究所报道,那里每天都有两到三个病人正在等待着他,除开第一次,后面这些人大都是从c城送过来的,最囧的是,其中居然还夹带了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除了救“病”治人,宋隐还协助研究所做一些关于元气应用方面的实验,最大的收获是第一把“元符枪”研制成功,就算宋隐再是单蠢,也明白这个研究绝对不是在闲阳封镇之后才开始的。至于宫骏轩那里,早在林边南家出现的当天,就正式由一个刚入二阶的南家人接手,没他什么事儿了。
余下的时间,宋隐都呆在家里安静地修行和画符,再没有去见过新来的术法师,他没那个兴趣,更没那个时间。据许凌风讲术法师的队伍每天都在扩大,甚至还混进了好几个骗子——不是骗子们胆大包天,是他们骗术精湛,被人当作了术法师;而他们自己更是以为修行者跟他们一样,都是招摇撞骗的货色,于是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全被吓傻了,但是很遗憾,现在的闲阳,只能进,不能出。
六天以后的晚上九点,小顶顶已经入睡,家里其他人也正在做睡前准备——现在五楼所有人都开始实行宋霸权的“健康作息时间”,本来宋隐还以为许凌风会顽抗几天,没想到他第二天就缴械投降了,早睡早起,上床时间跟小顶顶基本保持一致。
不过宋隐本人是用不着九点钟上床的,他每天只需要四到五个小时的睡眠,这倒不是他天赋异禀,而是作为修炼的一大福利,他睡眠质量相当高,几乎不存在普通人睡眠中的各种毛病。所以这会儿别人都要上床睡觉了,他还在画符,可惜这个符没画完,半途就给画废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
声音开始的时候很像是北风刮过的呼啸声,只是听上去太大了一点。但是,“疑似风声”中很快夹杂进一种很像是电流嗓音的尖锐怪声,怪声陡然而起,一度甚至压过了“风声”,但紧跟着它又突然消失,“风声”却变的更大,只要耳朵不聋,所有人都可以听到,所有人都开始紧张,以为是风灾又一次卷土重来。
出乎人们的意料,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象电影里的“鬼叫声”,铺天盖地,却不知从何而起,而外面的风却没有变大,反倒是大地开始颤动。
楼里哭喊声四起,但这一次再没有人慌里慌张往外跑,上次“地震”震出个怪物的事情记忆尤新,在被压死和被吃掉之间,很多人宁肯选择前者,而且这些天志愿者一直都在科普地震时的逃生知识,终究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宋隐在第一时间放下符笔走出书房,站到天台上试图寻找“风声”的发源地,没有成功。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跟上次蛇鳄兽出现前的预感不一样,这一次他感觉很烦燥很不安,恐惧也有,或者是因为危险不像上次那样迫在眉睫,远没达到毛骨悚然极度恐慌的程度。
他只是有些神经质地抓了抓领口,试图解开领扣让自己透透气,然后才意识到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没有扣子可解。下一秒,脚下的楼板开始震动,宋隐脑子里猛地闪现出一道亮光,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地震时出现的那道神秘光柱,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老镇方向。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光柱又一次出现,这一次视野更开阔,看的也就愈加的分明——漆黑的夜空,没有星光,没有月亮,甚至没有路灯,只有从楼里人家中漏出来的萤火般的点点微光,却映衬得四周愈发的黑暗。而在这种铺天盖地无所不在的黑暗当中,远处那条光带仿佛来自天堂,虽然细小,虽然微弱昏暗,却是此时此刻天地间唯一可见的来自大自然的亮光……
可是宋隐,看着这根奇迹一般的光带,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恰恰相反,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那条光带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死亡。
宋隐抿抿嘴唇,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身回屋。
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或者可以打倒几个匪徒,但现在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他有能力去干预的。别的不说,单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寒夜步行走上十几分钟赶去老镇,他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到。黑暗中藏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他的儿子必须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而他的父母也在等待着他回家,他不能冒险。
何况就算他真的去了老镇,他就一定能够找到那条光带、弄清楚其中的奥秘吗?……宋隐可没那份自信。
相对而言,他更愿意面对正在发生的这场地震,只要手里有足够的符篆,哪怕整栋楼都塌了,符篆也可以支撑起一个安全的空间,留给他们足够的逃生时间。
宋隐转身进屋,楼下已经传来各种响动声,他准备拿到背包后就下去跟他们汇合。
当宋隐来到卧室门边,脚下突然一顿,有一个瞬间他整个人都像是给冰冻住了,回过神后他一把抓住旁边的门框,一脸的难以置信——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脑子里突然多出来很多字?
是的,只是字,还是传说中上古的古篆体,万幸作为一个符术传人,每个字他都认识。
可是他却不明白这些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
“天轨降临人世大劫……天轨?什么是天轨?”
没有回答,脑子里依然显现“天轨”两字,其后又翻滚出“关闭”两个字。
宋隐试探着用意念询问:“你让我关闭天轨?”
“是。”
这一次有了答案,是一个很简单的“是”字,可是当他又一次询问什么是天轨,依然没有答案。
看样子它只能回答简短的问题。宋隐马上想到了光带:“天轨就是那道光柱吗?”
“是。”
“它在哪里?”
“河里。”
河里?那就是闲阳河了,闲阳只有这一条河。
“你又是谁?”
“九环天。”
九环天?……九环天!
……
半分钟后,宋隐冲进卧室,背起空背包,外面罩上羽绒大衣,戴上特制眼镜,掏出元符枪,几秒钟后飞快地冲下楼,一口气冲出房门,冲出楼洞,向着闲阳河的方向一路狂奔。
在宋隐奔过院门的时候,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弹出一条短讯:“急速到老镇闲阳河口集合,不得有误。”这时的宋隐压根没空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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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还在震动,震动时间维持在30秒至一分半钟之间,每隔七八分钟即是一次,就像老天发了怒,没完没了。而在这没完没了的震动当中,公路上出现一辆辆汽车,车灯连成一条长线,天空中也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声,整个闲阳仿佛都自睡梦中惊醒,嘈杂,却不混乱。
许凌风也是制造出这份嘈杂的一份子,他看到宋隐冲出大门即刻跟上,此后五分钟,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感谢老天爷——宋隐太快了,快到用超越世界短跑记录的速度跑完了数千米,他就那么短跑冲刺一般一路冲到闲阳河边,如果不是老天爷让他的身体成功变异,许凌风自认无论如何也跟不上。
即便如此,哪怕他拼到最后一口气都给肺部榨干了,许凌风还是在最后一刻把宋隐跟丢了,幸亏前方很快有枪声传过来。
宋隐静静地卧倒在河边的衰草里,耳朵捕捉着四周每一丝细微的响动,眼睛却在紧紧盯着河中央。
九环天没有说错,那道光柱就在那里,在闲阳河的河中央!
刚才他一路冲着河边疾跑过来,就在他快要跑到的时候,消失不见的九环天重新出现,在他脑子里留下大大两个字:“下卧。”宋隐毫不犹豫地卧倒,子弹几乎是擦着头皮自他身体上方飞过。
得亏是九环天,能够在脑子里留字,如果是喊叫的话,他已经中弹了!
黑暗让双方都无法确定对方的方位,宋隐就这么一直趴在地上,耐心地等待时机。
终于,不远处传来非常细微的沙沙声,转眼即逝,声音不只很小,消失的还极快,但这一点点动静对宋隐来说已经足够,足以让他判断出那绝对不是风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冲着声音响起的地方一连射出三枪——宋隐手上这把枪正是这个世上的第一把元符枪,枪里没有子弹,取而代之的是符篆,主要功能在于弥补符篆只能近身使用的短板。
宋隐给枪里装了炎爆符,炎爆符不是战符,功用更像烟花爆竹,主要是为了听个响,当然也可以用来传讯,但就算是一般的爆竹,放对了地方一样可以伤人,何况宋隐弄的这些炎爆符,借助于手~枪这个载体,伤敌杀人分分钟搞定。一连三张二阶炎爆符连续射出,前方即刻传来短短的两声惨叫。
宋隐不能确定对方的人数和伤势,九环天也没有新的指令,只好趴在藏身地,不敢弄出半丝响动,心道哪怕有一丝的亮光也好。
如他所愿,数枚照明弹于此时先后升空,把河里河边这一块儿照的透亮,宋隐于第一时间看清了躲在大石头后面的两个敌人,可惜从他这个位置开枪没办法击中致命部位,倒是他,必须马上找到更好的藏身地……刚想到此,还没来得及移动,两颗子弹已经自他身后射出,两人毙命。
开完枪许凌风迅速跑到宋隐身边,扑倒在地,跟他肩并肩趴在地上。
宋隐早知道许凌风跟了过来,心里面有点恼火。许凌风马上领会到他的意思,轻轻说了声“洛桑”,宋隐知道他的意思是有洛桑在不用担心,却还是恼怒地盯着许凌风,虽然他早有布置,说他们五楼是铜墙铁壁都不为过,就算没有洛桑,柯大爷齐夏几个也能保证顶顶的安全,但一想到家里没个成年男人,总觉得无法安心。
不过现在他也没功夫想东想西,借着照明弹的亮光,在确定附近没有敌人之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半躬起身体,刚刚迈出半步,又同时扑向地面,与此同时,两颗炮弹自二人头顶呼啸而过,端端正正落在河心,巨响过后,溅起的水花几乎浇到二人身上——幸亏天气太冷,河面结了冰,水花溅的不大,不然这零下十五度的温度,再要被淋成荡汤鸡……
宋隐长出一口气,正想着这下好了,没我什么事儿了,一直在头顶轰轰作响的直升机却突然消声,抬头一看,却见三架直升机自半空中掉下来,倒栽葱栽进河里,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火光映红了半条闲阳河,火光当中,数条怪兽发着刺耳的怪叫声破冰而出……
没人注意到直升机坠毁的同时,路上的汽车也全部失控,其中不乏冲出路面撞上树木。
片刻之后,直升机被拽入河底,随着照明弹的熄灭,闲阳重新回归黑暗,这次连汽车都歪歪斜斜静悄悄地停在路上,没有光亮,没有声响,一片死寂……
期待中的炮弹再没有出现,反倒是河心的光柱快速增加,由一根变作两根、三根……一直增加到九根。
九根光柱呈波浪形竖在河中,仿佛九根琴弦竖立在浓郁的黑暗当中,不甚明亮,却为这一刻的闲阳河畔染上了清冷的幽光,寒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