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怒气
此时的华双狼狈不已,衣服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一只鞋子整个鞋面上隐隐能看出干涸的乌黑血迹,而另一只鞋子在华双被拖进来时,早就没了踪影。
进了挨了一巴掌之后,发丝更显凌乱,脸颊上也因为皮肤雪白而显得红红的五指印更为可怖,但,即使这样,整个人却透露着另一种柔弱的美,更加惹人怜爱。
华双紧紧的抿着唇,比起肉体的伤害,她更为震动的是:竟然有人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杀人!
在她过去的生命中,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此时此刻,她仿佛依然能看到那小丫头血肉模糊的头颅,甚至感到那些血湿透了自己的衣服鞋子,黏糊糊的让人恶心不已。
因此,不管薛凤仪怎么样的滔天怒火,她一概感知不到,也沉默不语。
当然,薛凤仪却未必理解她是受到了惊吓,她只是觉得她从未见过这么倔强的丫头——从平安阁被一路拖过来,棉布裙子已经变得褴褛,隐隐约约能看到擦破的皮肉粘在上面,而这丫头一直到现在一声不吭,对自己的话也是恍若未闻。
薛凤仪知道自己的儿子有病,喜怒无常,谁不顺着他就要大吵大闹,之前也曾生生打死过一个丫鬟,可在她看来打死一个下人,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二两银子罢了。
现在,她也有些冷静了。
这个华双不太好处置。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是关乎君儿的事情,哪怕是犯了一点差错也是要严惩的。
可是,她跟秦墨兰有五分相像!薛凤仪苦苦寻觅了这么久,最像的也就是她了...而且,找了那么多女子来,也就华双能让君儿喊一声兰姐姐,那么,很有可能她是能治好君儿的病的...
薛凤仪眼神闪烁不定,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眉眼微微的皱着,头上的发钗跟着轻轻的晃动。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只得吩咐先将华双关到柴房饿几天,磨磨她的倔劲儿。
刚派去伺候三公子的华双被关到柴房的事情很快就在陆府传开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薛凤仪的妹妹薛丹草。
自从陆府长房老爷、陆老太太相继去世之后,薛凤仪便只身掌家,外有商场如战场诡秘多变,内有二房三房虎视眈眈巴不得她出个什么差错,只有四老爷一门心思扑在书房里不问俗事。
为了从娘家找个帮手,薛凤仪说服娘家老太太将庶妹薛丹草嫁了给了陆府的四老爷,哪知原本乖巧听话的妹妹不知受了何人挑唆,几次三番同薛凤仪作对。
其实薛丹草很清楚,作为一个庶女,婚姻之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无论愿不愿都得嫁。
只是自己的人生如此被人摆弄,终究心有不甘,在家做小姐的时候也就罢了,毕竟嫡庶女有别。
恨就恨在嫁到陆府之后,薛凤仪成天把自己当丫鬟使唤指使这指使那——凭什么同样是陆府的夫人,就要听命于她?
她薛凤仪想得也太简单了些!四老爷说好听点是清高脱俗,说不好听就是个败家子,这些年全靠公中分配银钱,便再无进项,自己再不努力争取最大的利益,以后有了孩子...
薛丹草想到这里,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说什么不分家是因为老太太遗愿,什么陆家上下要团结拧成一股绳子,其实还不是薛凤仪想握住其他兄弟几个的家产不松手?
不过一会儿,薛丹草白里透红的脸上又有了些许的笑意,只要想到三公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丫鬟,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还是不济事,薛凤仪就难掩心中的喜悦,只要三公子不成事,这偌大的家业,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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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壮实的婆子拖着华双到了柴房,破旧的木门刚一打开就七手八脚的将她推了进去,华双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便只听见身后传来咔嚓落锁的声音。
华双只觉着全身无力,身体各个关节疼得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阵恍惚下,觉得就这样趴着也是蛮舒服的。
隐隐约约的,华双总觉得手腕上好像空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华双的头是要炸开,勉强有一丝意识支配着一只手费力的去握住另外一只手——竟然是空的!
镯子呢?
华双心底焦急起来,那只镯子自小便带在身边,离开...的时候也没舍得取下来,难道被谁拿走了?
想到这儿,华双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翻了个身,一睁眼感觉天旋地转,只得摸索着靠在了墙边,累得长长的喘了几口气。
半晌,华双又试着睁开眼皮,紧接着瞪大了双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原本破破烂烂的柴房内,因着这光华流转,竟也显得美轮美奂,仿若进了仙境,连那黑黢黢的木炭都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空气中白雾萦绕,却似有一处五彩斑斓在上下舞动。
华双定定的看着这奇妙的一切,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五彩斑斓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是一只小鸟,还没等看仔细,便听得一个脆生生如声乐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疼吗?”
“我...不疼。”华双愣了愣,忽的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你是哪儿来的?”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美丽新奇的东西,华双到底是好奇。
渐渐的,屋内暗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借着外面的月光,只见那小东西抖抖身上的羽毛,落在了华双的膝盖上,仰起小小的脖子,好似很得意:“我在你镯子里呀!”
镯子...华双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动物谁不喜欢呢?
华双小心翼翼的将它捧起来,放在怀里,又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摸了几下,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东西,以后你就叫花麻雀吧!”
谁知话音刚落,那小东西就炸毛似的飞了起来:“我叫二丫!我不叫花麻雀,我叫二丫!”
”好难听好难听!”
“俗!”
见它飞来飞去的抗议,似是真的生气了。
“噗嗤..."华双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要出声提醒它这名字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此时的她没有反应过来,一只鸟怎么会说人话呢。
而此时,门外守门的婆子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聊天,狐疑不已,赶紧用耳朵贴着门缝仔细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