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二徒,天壤之别。
“当年师父收我做关门弟子时,曾当着你我面前,说过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我。”
庆丰田哑口无言,面有愧色。
“可你我学艺十年,结果如何?”
陈天生怒目而视,庆丰田却不敢直面而对。
“你入门三年,师父便将九环十八刀,传授给你。”陈天生手掌猛拍自己胸膛,犹如击鼓鸣冤之声,“而我,等了八年,结果呢?”
陈天生脸上竟然露出一幅笑容,“结果,我只能守着他的破草屋!”
“可师父早已决定,将门派传承委任与你。”
“一门三人,算什么门派。”陈天生语气中,充满着落寞,“师兄肯定不知为何师父,会将门派传承交给我。”
庆丰田面色沉重,不忍直视,“别说了。”
“怎么?猜到了?”
庆丰田沉默不语。
“师父肯定告诉过你,既然接了门派掌门,便终生不得娶妻生子。”
庆丰田微微低头,向后倒退一步,似乎想要逃走。
“当年你我二人,钟情于翠花,师父替你我找了媒婆说亲。”陈天生面色平静,仿佛所回忆的事情,事不关己,“那媒婆跟我说,你这个不知何处来的外人,身无长物,更无屋舍,还想要与人说亲?哪里比得上庆农户家,耕牛两只,屋舍三间,光是说亲的劳酬,便给了足足五斤肉食。你再看看你,除了一身蛮力,还有何物可与人说亲?难道你的一身蛮力,还能抵得上,那两只耕牛力气更大?”
陈天生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师兄你评评理,那个老不死的如此折煞我,我杀她是否合乎情理。”
庆丰田浑身发抖,怒目圆睁,双眼充血,“那媒婆,可是翠花娘亲啊!”
“那又如何,如此欺辱我,只是折了她脖颈,算是便宜了她。”
庆丰田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陈天生,“所以,师父才提着刀追你。”
“是啊,不过可惜的是,老家伙岁数大了,体力不支。不然,我偷学而来的三十六板斧,又怎可能杀他。”
庆丰田深吐一口气,多年疑惑,已经解开大半,“既然,你已经承认弑师,我今日便要清理门口。”
陈天生听了,连忙摆手,神色十分慌张,“师兄莫要着急,且再听我讲述一事。”
“临死之前,还有何遗言,一并讲了。”
“当年,我杀了媒婆。心里想着,既然杀了人,便不能留在村子里,所以临走前,去了一趟翠花家,想与她道别。”
“翠···花”
“谁知道翠花竟然躺在床上,见我进来,竟脱了衣服勾引我。”
庆丰田突然愣住,脑海一片空白。
“不得不说,翠花的身材,真是不可多得。既是过了这么多年,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她那诱人身姿。。”
“不可能···”
陈天生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你可知翠花,胸前有颗指甲大小的黑痣?”
庆丰田怒喝一声,九环大刀,呼啸而去。
陈天生脸上笑意更浓,提起双斧,从容而对。
刀来斧去,火花四溅,庆丰田以死相搏,陈天生则小心应对。
远在十丈之外,柳白四十七与欧阳毒,三人蹲在草丛中,观看着二人一举一动。
九环大刀,环环相扣,一连九刀,余式未绝,新式又起,明明还是之前的九式,但紧接着施展出来,却别有一番新意。
陈天生神情十分不解,明明是九环刀法,为何第二次施展时,竟有些许不同。而且,首尾相连,竟有一股生生不息之意。
甚至几次,险被重伤。
而庆丰田则是进入到,一种奇怪境况,此时他脑海中,并没有想着什么刀法,只是任由身体,任由双手持刀劈砍,只想劈了眼前这个畜牲。但偏偏在这种莽撞的情况下,反而进入到“无为”的境界中。
“无为。”欧阳毒也不禁感叹一声,“道家的称呼。”
“无为?”
欧阳毒略微点头,眼神中充满向往,“佛家称为忘我,儒家称为入圣。”
“不论这三教,如何称呼,所说的都是一件事。”
柳白听的云里雾里,懵然不懂。
“这是三教之人,对于修行之人,偶然发生状况一种解释。”四十七耐心解释道,“传言中,身处这种状态下,可以将招式威力,提升十倍。”
“竟然如此夸张?”
“先前陈天生对付他师兄,只需要一成实力,便绰绰有余。”四十七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你现在仔细看,陈天生已经用尽十成功力,方才勉强应对。”
柳白此时睁大眼睛看去,确实如此。
一开始陈天生,抵挡庆丰田的九环刀法,甚至不需大喘气,而此时却已经满头大汗,挥舞着双斧,动作也已经有些沉滞。
“师兄啊,你还没见过翠花身子呢吧。”
陈天生突然吐出这一句话,庆丰田骤然惊醒,连绵不绝的招式,停滞一下。
这一刹那的停滞,甚至不足一个呼吸的空隙。但接下来,继续使用的九环刀法,却远不如前。不止没有了连绵不绝,生生不息之意,更是生硬了不少。
“败了。”四十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身在一旁的欧阳毒,早已失去踪影。
陈天生与庆丰田的交战,也正如四十七所说一般。失去了那种无法言说的状态,实力差距瞬间展现出来。
庆丰田败势尽显,连过七招,节节败退,半人高巨斧,迎面砍在胸膛上,一道热血,喷薄而出,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飞出足有十丈远,直到撞上一个参天大树,方才停下身影,而被撞的巨树,则是应声轰然倒塌。
庆丰田垂头埋在胸膛里,不知生死。
陈天生放下双斧,粗重喘息着,脸上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到眼前的庆丰田,禁不住大声狂笑起来,整个森林,都回荡着得意的笑声。
足有十息后,笑声渐止,陈天生恢复平静,“师兄啊,追了我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翠花和师父,在下面等你等的太久。不如,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跟他们团圆吧。”
陈天生缓步走向奄奄一息的庆丰田,“放心,我下手会快的,不会蹂躏翠花一样对你。毕竟,你还是我的师兄,对不对?”
任谁都可以看出,庆丰田必死无疑。
柳白自然也知道,但是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恶霸,该出手助谁。
“大兄,他们二人,究竟谁是恶人?”
四十七不禁有些惊愕,惊愕于柳白竟然,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谁是恶人,谁该不该死。
只有值不值得被杀死的人,人命也只有轻重贵贱之分,并无是否该死,这是无门一直以来的戒训。
这条戒训,适用于无门,更适用于这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