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孙殿臣被查
此后,皮一桥便尽量离尹红霞远一些,就算打扫卫生,也选在尹红霞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有时候实在躲不开了,就尽量不说话,打扫完后立马退出。而尹红霞似乎对皮一桥的反常表现也并不当回事。
八月十五刚过,忽然就传出了孙殿臣被纪委带去谈话的消息,有人说是在别的乡镇任职的事情犯了,也有人说是给乡里修路的事情出了问题,还有人说是生活作风问题,总之各种说法五花八门,却都描绘的有鼻子有眼,可真正了解内情的却什么也不说,比如乡长尹红霞和纪检书记丁启耀。
因为县委并没有行文把孙殿臣怎么样,更没有委托谁暂时主持乡里的工作,所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乡里便等于群龙无首,很快处在了一片混乱之中。
不过有一件事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就是尹红霞让胡青给集镇安装路灯事情。据说,在尹红霞的鼓励下,胡青花了大本钱,全部安装的是太阳能路灯,一盏路灯六千元,总共安装十二盏,费用超过了七万元。
对于多年没有路灯的山南乡集镇而言,这可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胡青很快便成了全乡家喻户晓的名人,同时也成了乡政府的常客。作为安装路灯的直接领导,尹红霞自然成了为民谋福的人民公仆,在全乡干部群众中的威信与日俱增。
这天皮一桥刚分发完当天的报纸准备会办公室,迎头就碰见了一脸春风得意的胡青。胡青也看到了皮一桥,却没有过去那么热情了,只笑笑招呼道:“一桥忙着呢?”
对于这种得势便猖狂的小人,皮一桥也不想理他,只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不想就在这时,胡青却左右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就一把将皮一桥推进了办公室,一脸正色道:“一桥,有件事情我给你说了,你可不准给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皮一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点了点头道:“你要是连我都不相信了,还能相信谁。你说什么事。”
胡青又再三再四地强调了半天,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孙书记为什么会被纪检委调查吗?是尹乡长和曹主席他们捣的鬼。我知道你跟孙书记关系不一般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也好让孙书记赶紧采取应对办法。”
皮一桥感到震惊的同时,不得不考虑胡青这番话的真假,按说,胡青跟尹红霞到今天这一步,应该是铁杆一样的关系了,可他为什么又要出卖尹红霞呢。
想到这里,皮一桥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言外之意自然是不相信胡青了。
胡青岂能不明白皮一桥的意思,皮动肉不动地笑了笑才道:“既然你问到这儿了,那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是生意人,最拿手的就是趋利避害,尹乡长和孙书记,我谁也得罪不起,我之所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尹乡长玩的这一手不可能扳倒孙书记,我给她说了,可是她不听。我之所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就是不想因此而得罪孙书记。”
胡青的话直白,甚至有些不要脸,皮一桥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送走胡青,皮一桥马上给孙殿臣去了个电话,不想却是孙殿臣的司机刘峰接的,说孙书记正在开会。其实皮一桥知道,孙殿臣此刻恐怕正在纪检委某个领导的办公室谈话。可这种事情除了孙殿臣之外,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皮一桥只好挂了电话
直到晚上,孙殿臣的电话才回了过来。
“一桥,我听刘峰说你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孙殿臣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好像大病初愈。
皮一桥的心不由被揪了一下,稳了稳情绪才道:“孙书记,你的事情乡里已经都知道了,我听说好像是尹乡长和曹主席他们搞的鬼。”
孙殿臣的神经明显一下子紧绷了起来问道:“你听谁说的?”
皮一桥便将胡青的事情重新给孙殿臣说了一遍,接着道:“胡青是个赖皮,可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我估计八成是真的。”
孙殿臣长吁一口气道:“我也早有这个感觉,就是一直不能确定。”停顿了一会接着道:“这样,你明天早上到我家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记得不要给机关里任何人说,闵主任那里就说是要回家一趟。”
挂断孙殿臣的电话,皮一桥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电话很可能已经让自己在不自不觉中卷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
孙殿臣的司机小刘把皮一桥从汽车站接到孙殿臣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家里并没有别人,只有孙殿臣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整个客厅已经是乌烟瘴气了,孙殿臣却似乎毫无觉察。皮一桥进去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孙殿臣这才让小刘将窗户打开了。
“一桥来了。”孙殿臣说着在沙发上指了一下,示意皮一桥坐下,接着道:“事关紧急,客套话我也不想说了。我现在只给你们说一句话:我孙殿臣现在就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手中了,如何处置,你们看着办。”
一听这话,皮一桥便知道事关重大,其实来的时候,皮一桥已经想过了,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忽然就紧张了起来,目光不由落在了司机刘峰脸上。
刘峰是个退伍军人,据说已经跟随孙殿臣多年,刚开始也是个临时工,后来孙殿臣给解决了身份问题。
“孙书记,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刘峰你还不了解,你对我有恩,我绝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么给你说吧,我刘峰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刘峰只在皮一桥脸上瞟了一眼便斩钉截铁道。
这种信誓旦旦的话,对目前的孙殿臣来说无疑是最需要的,然而皮一桥总觉得刘峰的话有些过了。官场有时候虽说需要讲一点江湖义气,但也没有生死相随一说,更不会严重到赴汤蹈火的份上,但凡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信口胡诌,要么是太过义气,小刘显然是后者。这种人自己义气了,便要别人也跟他一样义气,日后稍觉不对等了,便难免愤愤不平,徒生是非。
小刘说完,孙殿臣的目光自然落在了皮一桥的脸上。
皮一桥也表了态。孙殿臣这才下定了决心,一拳扎在桌子上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们交个实底。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最近纪委一直在找我谈话,无外乎经济问题。好在我站得正行得直,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尽管如此,这种长时间的调查对我也是非常不利的。何况按照惯例,纪委一旦介入就不可能不了了之,总要有个结论,所以到最后哪怕就是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也要给我一个处分。我并不是害怕背处分,关键是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让别人在我背后捅刀子。更何况,马上就要换届了,一旦受了处分,我能不能动暂且不说,现在的位置恐怕也很难保住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等皮一桥说话,刘峰马上道:“孙书记,你就说怎么办吧,我刘峰绝无二话。”
孙殿臣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应该是内部人在背后使坏,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追究这些,而是想办法应对。”说着转脸看着皮一桥道:“一桥,你的意思呢?”
皮一桥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在来的路上也将事情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就大胆道:“我觉得如果只是咱们乡里的内部人使坏的话,纪委查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有个结论了,现在既然查不出问题还一直不下结论,那就恐怕不只是内部人使坏了,应该还有县里领导撑腰,而且这位县领导的能量肯定还不小,最起码能让纪委产生几分忌惮。”
孙殿臣便点头感叹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层了,要是没有县里的主要领导给他们撑腰,他们也不敢如此嚣张。现在情况是,纪委既没有查出问题,却也不能下结论。这就是在等、在磨、在耗,两头不得罪,耗的大家都筋疲力竭了,然后不了了之。可是咱们耗不起啊。”
皮一桥灵机一动道:“既然纪委是这种态度的话,那就说明纪委需要的不过是个台阶,如果我们能给他们创造一个台阶的话,问题是不是就能迎刃而解呢?”
孙殿臣终究是老江湖了,听了皮一桥的话,略坐沉思,忽然一拍桌子道:“这样,你们两个马上准备一些匿名告状信,内容上就给我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然后连夜发给纪委和县里的主要领导,越多越好。”
刘峰不解问道:“孙书记,现在纪委一直在查你,你怎么还让我们告你呢?”
孙殿臣的眉宇也舒展开了,看了皮一桥一眼,淡然笑了笑道:“你照做就是了,有不明白的地方问一桥。”
很显然,孙殿臣对身边这位“猛张飞”刘峰并不是特别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