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儿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怜怜的心上,怜怜很难相信,如此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的,看向邱晨,仿佛要邱晨说明这是假的,娘亲实在与自己玩笑。
邱晨看着怜怜那哀求的眼神,心头一痛,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总不能欺骗孩子,方才道:“你娘说的对,你不是我与她亲生的,但是,我有没有把你当成女儿,你心里该是明白的。”
邱晨这样一说,怜怜便知道这定然是一个事实,可是,多年来,邱晨待自己与邱纤纤没有任何不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邱晨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事实就是事实,道:“就算我不是你们亲生,我也是你我抚养长大的,你们还是我的爹娘,娘,先起来再说吧,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怜怜将薛玉儿扶到邱晨的身边,薛玉儿坐下后,道:“纤纤,你先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邱纤纤虽然很想留下来听听整个过程,但是对于母亲的话不敢违拗,只得退出房门。
薛玉儿又看了看邱晨,邱晨道:“毕竟我抚养了怜怜这么多年,待她与自己的女儿无异,你不会连她的身世都不愿意告诉我吧。”
薛玉儿犹豫了一下,怜怜道:“娘,我的事自会让我爹知道,你就算现在让他出去,我也会说给他听。”
薛玉儿道:“如此,也好,怜怜,你本该姓薛,小字婧儿,祖父薛慕礼,乃是当年六合钱庄庄主,父亲名叫薛峰,是薛庄主唯一的公子,母亲是公孙世家的小姐,名唤公孙婵娟,这半块帕子,便是她留给你的。”
邱晨听后大惊,他早就猜到薛玉儿与怜怜来自不凡的人家,但是依旧没有猜到是她们竟然来自六合钱庄,那可是不凡的存在,遍布天下的六合钱庄,势力、财力都是非同小可,若是还有当年的模样,一个小小曲陵城的于世俊还真是配不上薛家的大小姐,可惜,如今的薛家已经没有了。
薛玉儿接着便把薛家如何被人杀害,自己与薛兰儿如何带着薛家两个遗孤千里逃命的过程说给怜怜听,对于邱晨当初让自己留在风雪寨的过程,也是一一讲了出来,一边听着的邱晨想起当年的过往,神色不定。
怜怜听后,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既然我和弟弟是所有人用生命保护下来的,那么我自会为薛家报仇雪恨,可是,我不觉得我因此就不能嫁给世俊。”
薛玉儿道:“那个孩子出身一般,连个普通的武林势力都不如,根本配不上你的出身,薛家可是在六合大陆上鼎鼎有名的家族,等到你弟弟重建薛家六合钱庄,你便是六合大陆上尊贵无双的大小姐,如当年你的母亲一般,到时,自有名门公子与你成就一番姻缘,再说,你的婚姻大事我没有资格为你做主,你还没有找到弟弟,怎么可以就这么嫁人了呢。”
怜怜道:“我既然是薛家的女儿,为薛家做事是我的责任,到了十六岁生辰那日,我自会去找弟弟相认,然而,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不管别人有多好,我心中都只是喜欢世俊一个人。”
薛玉儿没想到怜怜居然如此执着,道:“婧儿小姐,你若是嫁给了那个于家的孩子,我死后该怎么向庄主交代。”
怜怜认真地说道:“既然我祖父那么举世无双的,英明果敢,想来,自会理解我的心事,又怎么会怪你?”
见两人无法达成一致,邱晨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怜怜,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若你一直坚持,我支持你。”
怜怜一直与邱晨感情最深,即便是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他依旧和从前一样,见他这样一说,心头感激,点点头,退了出去。
薛玉儿无法阻拦,对邱晨嗔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胡闹,怜怜怎么可以嫁给那个孩子呢。”
邱晨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此事若是你不说,方才会让怜怜一生安乐无忧,于家虽然与从前的薛家没法相比,但是于世俊却是一个不凡的人物,他对怜怜真心真意,怜怜也是非他不可,若能在一起,该是怎样一场幸福的姻缘,怜怜是薛家的孩子,当年的确是无限荣光,可惜如今,那份荣光需要她自己去挣回来,这该是一条怎样的路。”
薛玉儿道:“我是薛家的婢女,只认老爷的话,婧儿小姐既然是薛家的孩子,便该有那份责任,她需要一个璀璨光辉的人生,而不是,在这样的地方,平庸地活着。”
邱晨听后,沉声道:“玉儿,你从来都没有把怜怜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薛玉儿道:“婧儿小姐是我的少主,我怎敢当她是自己的孩子。”
薛玉儿这些年对待怜怜的态度向来恭敬,邱晨心中明白,她没有对怜怜不好,只是,怜怜在她心中,是少主,因此,就该承担那么多事情,可是怜怜,从小到大,都是快乐地活着,从来都没有想过身上还有这份重担,如今一下子强加给她,让她一时间如何接受,道:“可惜了,怜怜不会听你的,她还是会嫁给于世俊,因为我同意她嫁给于世俊。”
薛玉儿明白,怜怜对邱晨向来敬爱,她如今还不足十六岁,尚且年幼,邱晨若是愿意,此事多半就定下了来,如此,自己该如何面对死去的庄主,道:“你不可以这样。”
邱晨又发起了当年的脾气,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你没有当她是女儿,我却当她是女儿。”
薛玉儿明白邱晨说的有道理,可是,作为薛家的婢女,她不能不顾庄主的话,如今,看模样,想要说服婧儿小姐,只有邱晨出面,于是扑通一声,跪在邱晨面前,她了解邱晨的秉性,他若是倔强起来,是很难说服的,但是邱晨却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心软,尤其是对自己,便道:“邱晨,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求你,请你劝劝她,千万不要嫁给那个于家的孩子,若是你能劝动怜怜,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不然,我也不敢苟活于世,不如早些下去向庄主请罪。”
邱晨忙来扶她,道:“玉儿,你起来慢慢说。”
薛玉儿却下了决心,说什么都不起来。
邱晨看着薛玉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已经开始心软,他知她素来性子要强,心中对旧主一片忠心,这些年来和自己在一起,怕也大部分是因怜怜的缘故,想要劝服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她真的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便道:“我可以答应你帮你劝劝怜怜,但是你要保证你好好活着,而且,怜怜若是找到她的弟弟之后,我还要助她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薛玉儿道:“好,找到致远少主,薛家便是以他为主,我也就不敢在说什么了,到时,到时婧儿少主自己恐怕也不会再想嫁给一个小小的于家的孩子了。”
邱晨道:“若是真如你所说,自然是好,只是怜怜的性子,想要让她不喜欢于世俊可并不容易,恐怕我只有对不住怜怜了。”
薛玉儿正色道:“邱晨,若是你能劝住怜怜,我必定记在心上,永远不忘,当初你的所作所为我也再不会计较了。”
邱晨明白,薛玉儿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想通当初的事情,这一次,当真是放下了心结,可是,代价是给怜怜一个前路坎坷的人生。
怜怜知道身世以后,心中的震撼还未消除,便遇到了养母不同意自己与世俊不能在一起的难题,薛玉儿作为薛家的丫鬟,为薛家付出了一切,为了自己与薛家这般做法本来也无可厚非,只是自己与世俊能够走到今天,到底有多难自己最是清楚,当年自己默默地看着他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如今的一切得来的好不容易,对于自己来说,从小到大最美好的时刻便是世俊牵着自己的手走在一片白雪红梅中的时刻,这般刻骨铭心,若是让自己放下,怎么舍得。
正在怜怜心中柔肠百结的时候,邱晨走了进来,道:“我见你的门开着,就进来了,怜怜,你还好吧。”
见到邱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鬓边的几根白发,不觉想起了从前的种种,父女之间,感情极好,道:“爹,我多想这就是一场梦,娘什么都没有与我说过,我的父亲只有你一个。”
邱晨听她说得一片至诚,忽然一阵心疼,道:“你永远是我的女儿,不管是谁家的孩子。”
怜怜道:“爹爹对我恩重如山,怜怜如今无以为报。”
邱晨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道:“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我就十分愿意抱着你,那时候我就说,你是我的女儿。”邱晨回想起当年的事,脸上露出笑意,留下怜怜,虽然是因为对薛玉儿上了心,但是那时候也的确很喜欢怜怜。
怜怜明白邱晨对自己是真心疼爱,道:“可惜,我终究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若是我的父母亲人不要我也就罢了,我就当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可他们却全部不在了,他们都是爱我的,即便是在将死之前,也为尽自己的全力为我们争取了一条生路,我虽是没有见过他们,心中也感受到了他们对我的爱,如此,他们的仇我一定要报。”
邱晨道:“可是怜怜,你不知道,那齐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当年,以薛家的鼎盛时期,也不过是与他们旗鼓相当,若非要说胜出一筹,便是因为你的祖父薛慕礼人品贵重,是以手下聚集了众多六合大陆的好汉罢了。”
怜怜眼神坚毅,沉声说道:“不管多难,只要我在,我便让他们齐家付出代价,我的父母亲人绝不能白白被他们杀死,不过,若是我一时打不过他们,我就等,等到我学会了更高深的功夫之后再去找他们,反正,在打不过他们之前我也不会白白送死,从前,我不肯努力习武,是因我没有必要,如今,我若是想要认真修习武功,想必比别人更快,打败他们是迟早的事。”
邱晨点点头,赞道:“好丫头,有魄力,也有头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马上就是于世俊的妻子,你公然与六合大陆上的顶尖势力齐家酒庄作对,会给于家带来什么,于家人口不少,又是本分的商人,如何能冒这个险。”
怜怜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并不愿意去想,因为她怕,或许因此只得选择放弃了。
邱晨继续说道:“若是你一心要和于世俊成亲,那么你便不要报仇了,不然,一个小小的曲陵于家根本承受不了。”
怜怜猛地坐下,许久都没有出声,邱晨也没有上前打扰,邱晨说的就是她放在心底不敢触碰的地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间安有双全法,作为薛家的女儿,她这一路,荆棘密布,难道要于世俊和自己承担吗,他天人一般的人物,又从小身子不好,如何来陪着自己面对将来的腥风血雨,若是不做薛家的女儿,和于世俊这样安稳地过上一生,那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亲人的在天之灵,喃喃地说道:“难道我与世俊今生真的没有缘分吗?”
邱晨道:“也不是这么说,你们若真的是心志坚定,即便是你如今暂不与他成亲,待你与弟弟相会之后,召回薛家旧部,等你有了保护他的能力,你便可以与他在一起。”
怜怜摇摇头,道:“这是一条满是血腥的路,免不了伤人害命,避不开阴谋暗算,我若做了那些事,还如何与世俊在一起,他那样的人不该与这些东西相关的,不如,就让他当我已经死了罢了。”
看着怜怜心如死灰的模样,邱晨于心不忍,他知道,即便自己不说,以怜怜的聪明也会想到这一层,只是早晚的事,如今下了决定,那么,不管从前如何伤心,今生与那个天人一般的公子可能真的就再无缘分了,道:“你可要想好了,爹心底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怜怜道:“爹爹,我想好了,想来是娘让你来劝我,不过,你没有说动我,是我自己想明白的。”
邱晨知道怜怜这样说是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但是却越发难受,道:“那明日,我便去把这聘礼送回去,把婚退了吧。”
怜怜摇摇头,睁开双眼,道:“爹,你也知道,在曲陵城里,被女方退婚是有多难看,若是如此,对于家和世俊的名声都不好。”
邱晨道:“你说的对,那于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如此,不如这样,我让纤纤替你上轿,等婚礼结束之后,便让他们把纤纤送回来,想来,于家会明白这么做的好处。”
怜怜道:“怕也是只能委屈纤纤了,曲陵城都知道于家与你结成了亲家,却不知道是哪个女儿,从此,你便只有纤纤一个女儿。”
邱晨道:“你这是什么话?”
怜怜见邱晨有些动怒,道:“爹爹,风雪寨也不能有齐家酒庄这样一个敌人,那样,风雪寨也会不得安生,因此我不能再与风雪寨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