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在凌晨三点多打电话来?按理说程雪这个点也该睡下了,酒店前台也不会在这个点给房客打电话。
可使不得。
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接,电话铃却停了,再也没有打来。黑暗的房间中一片寂静,偶有厕所管道排水经过的声音。
在黑暗中,有什么在等待,又有什么在窥探。
就这样一直屏息凝神着,燕瞿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生怕会遗漏了什么细节。一时间,先前看过的电影情节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恐怕这事摊谁头上都会落下心理阴影。
果然,又将近半分钟后,走廊传来开门的声音,吱呀作响,紧接着,一阵窸窣由远到近,在门外停下,此时走廊里只剩下安全出口的标识在角落发出着暗淡的绿光。一片漆黑中,两端走廊的尽头向深不见底的前方绵延去,没人知道它会通向哪里。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温暖的空调房中似乎在那一瞬被暴露在阴风阵阵的黑夜中,但一直被动地躲着并不是上策,无论如何都要先清楚对方的情况,万一是什么人来有什么事,缩头乌龟似的岂不很丢人——特别是面对隔壁的那位老仙儿。
为了男人的尊严,燕瞿眼一闭心一横,掀开被窝翻身下床,满脸豁出去了的来到门口,然而因为门上并没有猫眼,无法事先看看门外的情况,而此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吱呀碰撞的动静。
是门外的那个东西走了吗?
又一番仔细斟酌,燕瞿还是决定先将门悄悄打开一条小缝,一股细细的风吹在手背上,由门缝看去,所见的却令他惊诧不已……
朝阳的光点穿过哥特式老教堂的穹顶,暗红的玫瑰在晨光的沐浴下优雅得妩媚,琉璃窗那如梦似幻的光晕洋洒落在教堂内的老油画上,在交映的光辉下,画上女子丰盈体态也愈发娴静大方。
欧洲的清晨向来充满了宁静,尤其是在小镇村庄的地方。褪去了星河帷幔的天空蓝得清澈,在高纬地区,天空低得似乎触手可得,在距离天堂仅有一步之遥的他乡,一栋简约小房中,一双柔荑正对着一方小屏忙碌着。
双手的主人温婉典雅的书卷气质令人难忘,乌墨长发与芊芊身形宛若千年前在水一方的悠悠新荷,而她那仪态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场,为她添了几分淡雅的神秘。
然而,如此精致的东方上国的姣然淑女,却是落坐于轮椅上的。
指尖跃于屏幕上,简洁的界面足以证明她正在跟什么人聊天,而她眉目间的愉悦正绘着她的欣喜。
片刻过后,屏幕被置于一旁的矮桌,对话已然停止。
“抱歉,又让你熬夜了,早些休息,好梦。”
一束晨光映在那睡莲图上,色调温暖,又觉豁然开朗。
……
燕瞿锁了门重新钻回被窝中,实在想不通半夜三更谁会无聊到敲敲房门又离开,就在方才他打开门时,四下寂静,只见黑漆走廊空荡无人,扫视一周也没任何异样,除了对面某房间里大叔的呼噜打得震天响,从那门缝里溜出来些许动静。
难不成是“鬼敲门?”当这念头闪过脑中,便引得燕瞿又回忆起鬼片中的片段,管他有没有可能,先把门关了再说。于是,放轻了手上动作,悄无声息地关好门并上了锁,几步窜回被窝里,闷头睡觉。
直到清早醒来,当燕瞿与程雪碰面时才发现,她的精神一样不是很好。“没睡好吗?”“嗯……”程雪揉揉眼打个哈欠慢吞回应着,“跟一个朋友唠嗑唠得晚了点,主要是她人在欧洲……你也没早睡吧?”
确实没早睡,但若要直接说是因为那电影把自个儿给吓着了怕是更丢人。“啊……对。我在——在弄关于那两个字的事。”见程雪点点头,燕瞿便放了心,不想程雪突然话锋一转:“那为什么我半夜来找你你都没理我?”
半夜?难不成半夜那些动静都是她弄出来的?
“你……来了?”燕瞿试探着,问得小心,生怕哪句话没说好便被程雪抓住了小辫子,被发现是因为看电影吓着了才不敢睡的。
“要不然呢?敲门没人应,我又不会开锁。”
燕瞿一时心情复杂,既有恍然大悟也有尴尬,回头想想自己被吓成个孙子,八成会成为十年八载都忘不了的黑历史。
“你都没理我,是睡了吧?”好在当时燕瞿开关门都格外小心,想方设法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不然这面子就真的留不住了,大气一松,便应了一声:“是,估计是没听见。”
死都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当时有多怂。
“那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听见?”
此话一出,燕瞿心中暗自高呼“大事不好”,不知是程雪是不是有意套路他,他也竟把电话的事忘得干净,眼下又突然提出来,不把说辞编得圆滑些,连傻子都难骗过去。
“我好像听见了,但以为睡傻了听错了,就没管。”
虽然酒店的座机就在床头,离脑袋顶多也就半米多点吧。
但程雪似乎采纳了他的言辞,没再继续问,而是跟燕瞿商量着上午要做什么。经过讨论,两人一致决定推迟行程,上午好好回去补一觉。虽然有着清早必起的习惯,但燕瞿也是普通人,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自然瞌睡得紧,便也没了异议。
至于燕瞿的话,程雪表面上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其实聪明如她,燕瞿几根肚肠怎会不清楚,她也不过是动了个小心思,就是少拆一次台,帮他留住那点面子。
“傻狗,还好意思说别人死要面子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