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煜微愣,他没有想到,赫连羽炀竟然这么快就能够被他说服。
而且,赫连羽炀还记得要易非台治病的事。
想想也愧疚,虞莫盈本来早就该把易非台带过来的,但是,近来,她都被他以要孩子的名义困住。
临近大婚的那几天,她又要忙着做新娘子,自然是没有时间。
赫连煜回去后,就把赫连羽炀的意思转达给了虞莫盈。
同赫连煜一样,虞莫盈最开始也觉得想不通,她也觉得该把易非台带去皇宫,不能再拖了,那些被赫连羽炀尘封的往事,说不定就能被知晓。
过了一天,虞莫盈亲自到易非台落脚的驿馆,去请他。
她也是后来才得知,易非台并没有去参见她的婚礼。
她知道,或许易非台的心中仍然存有芥蒂。
可是,在驿馆中见到易非台后,她的疑虑减少了许多。
她似乎是看到了初见时的易非台,如沐春风,淡然从容。
而慕容琦就在易非台的身边,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不只像兄妹。
虞莫盈顿时就觉得,也许是慕容琦的感情,真的打动了易非台。亦或是易非台终于发现了心中喜欢的到底是谁。
她开始替他们感到高兴。
虞莫盈跟易非台表示了她来的目的,易非台二话没说,收拾收拾,就说可以进宫了。
“三哥……”在他临走前,慕容琦小心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眼神扫视着虞莫盈,万一易非台跟虞莫盈走了,又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易非台微笑着,轻轻地拿下了她的纤纤玉手。
“你信不过我?”
慕容琦随之释然,她觉得自己可能太小瞧了他。虽然他看起来,是一副随意的模样,可是,一旦认定,那也是很难改变的。
末了,她对虞莫盈说道:“虞莫盈,我承认我以前是很讨厌你,但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三哥喜欢你。可是,从今以后,我不会讨厌你了,因为我认为我赢了。”
虞莫盈的脚步顿住,她回头,浅笑道:“慕容小姐,感情的事,没有什么赢不赢的。况且,或许他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只是你。”
慕容琦的神思一晃,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然,即使她死缠烂打,也不会得到易非台的心。
她不知道,易非台对虞莫盈怀有的情感中,有一部分是由于亏欠。
虞莫盈和慕容琦在那个瞬间貌似达成了和解,易非台却感到莫名其妙,心想,女人真是神奇的动物。
前一刻还是形同水火的,下一瞬就跟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易非台跟着虞莫盈到了凝霜阁,赫连羽炀早就让人在凝霜阁的门口等候。
他们一到,掌事公公就把他们两人都带到了阁楼的第二层,赫连羽炀正在窗棂前,欣赏着一盆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莲花。
这已是快要入冬的时分,赫连羽炀已然是太上皇。宫人们为了讨他的欢心,特地将几盆水莲花放在温室中培养,总算是养出了一盆还能看得过去的水莲花。
赫连羽炀一见这盆水莲花,就爱不释手,每每用完膳,或者气定神闲时,总会来床边看看。
他似乎把这盆花视如生命。
见到虞莫盈和易非台进来,他渐渐地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虞莫盈一眼,就示意易非台可以开始了。
“让太上皇入眠的时候,最好不要有人在旁打扰。”易非台拿出那个水晶球,水晶球慢慢地晃悠着。
虞莫盈识相地退出了帘幔外,静待结果。其实,易非台能问出多少,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上回,易非台之所以能从她的口中问出,是因为当时她的心防不重,而且,她丝毫不介意让自己的那个心愿被人知道。
就在虞莫盈等待的时间里,赫连煜也被人请了过来,与她一起等。
虞莫盈讶然道:“不是你说太上皇要见我的吗?怎么你也来了?”
赫连煜也是纳闷:“是父皇派人让我过来的。我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找我商量。”
他也是才知道,易非台就在帘幔中给赫连羽炀治所谓的心病。如果是这样,赫连羽炀让他把易非台带到皇宫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指定虞莫盈去把人带过来。
阁中四面八方的窗户,都是敞开着的,偶尔有风刮入,帘幔随风飘舞。其中,伴随着水莲花清雅的芳香。
“王爷,王妃娘娘,太上皇请你们两人进去。”一个时辰过去,易非台单手挑开帘幔,从里面走出。
他的眼眸仍如高山冰湖般澄澈,并无多少的波澜。
虞莫盈和赫连煜相视一眼,即是进去,准备探个究竟。
赫连羽炀倚靠在一张软榻上,他的身上是宽袖的赭色袍子。较之从前,他看上去,精神焕发了不少,眉间也已舒展开。
看来易非台的那个水晶球很管用,虞莫盈心中暗道。要不是见到了什么极度愉悦的事,一个人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变得那么有精神的。
等回头,她定要问问,易非台有没在赫连羽炀沉睡时,问出个什么来。
“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跟月氏姐妹的往事?”赫连羽炀缓缓坐起,眉头一挑。
被猜中了心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虞莫盈默默地低下了头,她也不忘小觑赫连煜一眼。
“你跟月太后的事,跟我有关?”赫连煜的面容倒没什么异样,他目不斜视道:“如果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必要知道。”
就算赫连羽炀和月太后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他无关。
除非……月太后月霜华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赫连煜的眼眸骤亮,说不定是真的。也许赫连羽炀娶的是月霜凝,但心中所爱是月霜华,对月霜凝没有感情,所以,在当年攻城时,宫夷将月霜凝丢到马蹄下威胁赫连羽炀,赫连羽炀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与你有关。”赫连羽炀没有回避,顷刻之后,他徐徐地走到赫连煜的身前,用强而有力地声音说道:“月太后就是月霜凝,十几年前,被宫夷掳走后,她们姐妹就互换了身份。”
“月霜华代替月霜凝留在了华熙国的军营中,而月霜凝去了华熙国,冒充月霜华,从一个小小的良人开始,坐到了一国太后的位置。”
话音刚落,赫连煜和虞莫盈皆露出了不能相信的表情。
多年前,月霜凝就和月霜华互换身份,那月霜凝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而且,那么说来,赫连煜在华熙国的时候,他的生母也一直在他的身边。相反,萧烨的亲生母亲,死在了华熙国的千军万马之下。
月太后知晓一切,却没有告诉他,她就是他的母亲。这对赫连煜来说,是多么残忍。
赫连煜的脸色立即暗沉下去,眼眸中的骇意瘆人。
赫连羽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开始,我只是怀疑。不过,就算是只有一线希望,我也愿意选择相信。所以,这也是我当年,要送你去华熙国为质的原因之一。”
“只有那样,你和霜凝的相处机会才会多。”
“而霜凝让阿盈带给我的那个荷包,却证实了我的想法。”说着,他的眼睛望向了窗棂边的水莲花,眼神中的有的尽是哀婉和惆怅。
“我听说,霜凝已经长居青山古寺,与青灯古佛为伴了。此生,我们已无重见的可能。从今天起,我会在凝霜阁中,了度余生。”
赫连羽炀似乎要给自己宣判死刑,来为当年的事忏悔。
当年,在昆仑山下,他对月霜凝一见钟情。不顾一切,把她带回了北溟国。
霁月族在知道此事后,觉得可以好好利用一回。他们决定把月霜凝的妹妹送到华熙国。
若是两姐妹承蒙圣宠,那便可以借机让她们把目光瞄准朝堂,让霁月族在两国中,都能有机可乘。
月霜凝夹在霁月族和北溟国之间,很是为难。索性,她就对赫连羽炀置之不理,她想着一个备受冷落的女子,总不可能帮霁月族做什么。
可是,赫连羽炀对她的宠爱是与日俱增,他有信心,让月霜凝也爱上他。渐渐的,月霜凝的心动摇了。赫连羽炀用了六年的时间,让她爱上了他,可以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
两人过了一段一生中最难忘的几天。
好景不长,华熙国和北溟国之间的战争,很快就爆发了。赫连羽炀亲自前往战场,之后,月霜凝接到赫连羽炀生命垂危的信笺,带着年仅六岁的赫连煜,在前往战场的途中,被人劫持。
与月霜凝姐妹情深的月霜华在那个时候,身份卑微,根本不可能劝说宫夷放人。
无奈之下,月霜华想了各种办法,终于混入了军营,将月霜凝换了出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死在马蹄下的人其实是月霜华。
月霜凝在得知月霜华死后,悲痛欲绝,从此,对赫连羽炀恨之入骨。
……
赫连羽炀叙述着这些往事,面容悲戚。
那时,就算被人威胁的真是月霜凝,他恐怕也会下令继续攻城。
而给月霜凝处在深宫之中,给她送假信的人,他也查出来了,正是琳妃。
早在多年前,琳妃和华熙国就有了勾结。
赫连煜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额头上却有冷汗在不断地冒出,面色苍白无比。
虞莫盈担忧地牵动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