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少时间,沙子被风吹着,覆盖到了宫少垠的血脚印上。
所有的慰问和感激话语,对他这么个高傲的人来说,都是不屑一顾的。
虞莫盈漠然地往跟宫少垠相反的地宫处走,宫少垠的脚步顿时停滞住。
“你回来做什么?”
他将她放了,她反而要回地宫,那他今日所作的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告诉你,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宫少垠的心里打了一个激灵,用上剩余的气力将虞莫盈一把提起,想着就看看附近有没有骆驼经过,把她给抛掉。
他特意在地宫戒备最松时,把她带出来。
独孤昀这个时候刚好是在霁月族的夏祭礼上,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赫连辰今晚被他安排好的几个男宠拖着,暂时不会想起虞莫盈。可要是她呆的久了,他就不能保证,他们两个会不会察觉到人不见了。
“我要去把我的婢女一块带走。”虞莫盈简单地回答了他。虽然她的心里其实也有其它的打算。
她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都可以做到这样……那她对待自己所爱的人,那该是会有多大的付出?
宫少垠想到了当时在华熙国云山山巅的那一幕。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点羡慕赫连煜。
罢了,今晚的一切,权当一个笑话吧。不知不觉中,他手上所用的力道已小了很多。
虞莫盈用了点力,就从宫少垠的手里落到沙地上,吃了口沙子,还有些沙子被顺势飞进了旁边的一汪清泉里。
宫少垠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在她的设想范围内,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继而,她连裙摆都来不及整理,就想要起来。
就在此时,一枚涂了狼毒的飞镖,划过风沙,从她的头顶上擦过,直直地穿入宫少垠的心口。
“你还是背叛了本王!”不知何时,赫连辰已出现在宫少垠的身后。因为愤怒,他的瞳孔也在逐渐放大,“本王对你寄予了那么大的期望,还许下了让宫家扬名于世的诺言,你没有动心,却对这个女人上了心。”
赫连辰的视线定格在虞莫盈的脸上,轻声细语道:“对敌人动心,就已把自己的生路断送了。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应该最为了解。”
“你下不了手,就让本王替你下手。”
另一枚飞镖被他掷出,这回他是朝虞莫盈的心口去的。
虞莫盈侧过头,躲过了这一道飞镖。
她的眸色微微一黯,将手伸入衣袖里,摸到了玉牌。只要她出令,九霄阁的杀手就会出动,但是,这样一来,赫连辰对她的防备心就会增加。
况且,赫连辰除非和萧烨达成一致,否则并不会立即取她的性命。
因此,虞莫盈默默地把手拿出来,心想,受点伤、中点毒也无所谓。可赫连煜提前吩咐过九霄阁,就算没有她的命令,在她遇到危险时,他们也必须得保证她毫发无损。
北风忽鸣,沙鸣声陡然加剧。
九霄阁的杀手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全都穿了土黄色的衣服用做掩饰。
然而,在赫连辰接下里的飞镖射出后,宫少垠却毅然挡了过去。
一枚飞镖恰好嵌入了他的脚踝处,让他站不住,便屈膝倒在了虞莫盈的面前。
风声骤停,大漠中多了令人迷茫的气氛。
“宫少垠!”虞莫盈大喊出声,她只感觉眼前那个孤傲背影的主人,他的呼吸声在慢慢变弱。
在这个瞬间,她心里对宫少垠所有的敌意已是荡然无存。
如果他还能活着站起来,那他们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就当是纯粹的陌生人。
颤抖着双手,虞莫盈试图将他扶起身来,她的清眸已偷偷升起一片涟漪。
她试了一下,却没能让宫少垠起来,只是让他把身子翻了过来。
口中的鲜血从他的嘴边,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沙地上,和沙子一同和成了血泥。
宫少垠的一只手耷拉到了身侧的清泉中,将几朵水花溅到了自己身上。
他看到了虞莫盈的神情,心里甚是欣慰。她对他,不再仇恨,也不再冷漠。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他已撬开了她的心防,或许她只是怀了一种悲悯之情。
悲悯……宫少垠的神思渐转,他想到了自己七岁那年,刚刚进入军营后,徒手捉拿第一个敌人。那个时候的他,同样是对敌人怀了一种悲悯,那是猎人对到手猎物的一种感觉而已。
想起征战沙场的那些日子,此刻,他真是后悔不已。他是宫家的三少爷,不用像大哥宫少卿那样,必须得挑起家族的重担,一生提前就被人安排好了。
因而,他的大哥性情越来越内敛,有好多时候,甚至对他都隐瞒了很多。而他和二哥宫少华则轻松不少,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从小就对行兵布阵感兴趣,他说他想去军营,祖父就送他去了,并且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作战的天赋是家族里最强的,都想要把传给大哥的爵位给他……
宫少垠的眼里泛着桀骜的光芒,犹如虞莫盈首次见到他那样。
这种光芒很强烈,直到他没有呼吸了,都还存在。
只是,过了一瞬,他的眼皮已是无力地阖上。当初,他就不该为了一时意气,去找虞莫盈,要是那样,说不定,他还能驰骋于战场之上。
虞莫盈感受到宫少垠的脉搏停止了跳动,一时间,有了窒息、胸闷的感觉。
她想要把他摇醒,而一点效果也没有。
风从破开的口子里灌到他的身上,扎着皮肤,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染血的发丝黏在他的脸上,他的左手在水里面跑了已经有一段时间。
可即便如此,虞莫盈依稀能从他的身上,看到那个英姿勃发的骠骑将军。
赫连辰在宫少垠替虞莫盈挡镖的那一刻起,心里有过一阵悲痛。他的嘴角狠抽,瞪着虞莫盈的眼睛仍然在继续放大。
这个女人,竟然又害他失去了一个爱将!
“三哥!”这时,伴随着啜泣声,宫如玥慌慌张张地赶来。
她什么都没有说,就把宫少垠从虞莫盈的手里夺过来。
起初,她不相信宫少垠已经死了,还在拼命地捧起泉水去拍打他的脸,可宫少垠依然没有一点生气。
“三哥,你醒来啊!”宫如玥便把手指凑到宫少垠的鼻尖前,在确定他死后。她放声大哭,扑到宫少垠的身上,不断地捶打着他。
以前,只要她这么做,撒娇一下,宫少垠就会想办法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可是,她的三哥没了,没了……
虞莫盈安静地退后一步,给他们兄妹腾出一方天地。
赫连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道:“虞莫盈,你和赫连煜欠本王的,本王都会悉数讨回。”
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把任何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他已经认定了是别人欠他的。
虞莫盈茫然地转过去看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拖回地宫去。
赫连辰是把她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寝宫,把她按压到了一张竹凳上。
几个美貌赛过女子的少年,见他回来,便恭敬地走上前,帮他捶背、捏脚。
桌上摆了几碟瓜果和点心。一个青瓷茶壶里,偶尔会有烟气从壶嘴里冒出,显示这壶茶其实还是热的。
而虞莫盈摸了一杯倒好的茶水,它是凉的,没有被人喝过。
“淮王殿下不是要讨债么?你带我来这里,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是什么意思?”她随手拿起了几块糕点,自然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她还不忘评论一番,“这些糕点都还是中原的口味,茶水也是产自南地。淮王殿下该是适应不了西域的饮食吧。”
赫连辰坐着一动不动,半晌,他慢悠悠地说道:“你说,本王是不是要先给赫连煜戴一顶绿帽子。有这么多见证人,本王也不怕他不知道了。”
随后,他拍了拍手掌,一列侍卫就闻声而入。
赫连辰让一个少年给他解去外衫,靠近虞莫盈,眸色迷离,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怒色。
侍卫们已然面面相觑,赫连辰这是想让他们看一出活的春宫?
虞莫盈神色如常,她偏头,看了赫连辰一眼。不得不说,这样的美男子,不管是生气的神情,还是喜悦的神情,男人女人见了,都得留一番口水。
见虞莫盈仍然没有畏惧,赫连辰略含意味地问道:“虞莫盈,莫非你的心里也对本王有想法?要真是这样子,本王就更加想要看到赫连煜痛苦的模样了。”
“我是在想,淮王殿下,你一个对女子没有任何兴趣,连自己的侧妃都没有碰过的人,对也应该不会例外。”虞莫盈淡淡道。
赫连辰听了,不免对她的话感到迟疑,虞莫盈和他的侧妃从未碰过面,是怎么知道他的私事。
他悄然在她身边坐下,呷了一口香茗,浅笑道:“说不准,本王倒是想尝尝女人的滋味。”
虞莫盈给他和自己都倒了杯茶,“我还在华熙国的时候,淮王殿下就说过自己有一个侧妃了。侧妃娘娘嫁给淮王殿下应该有几年了。以侧妃娘娘的品貌,你要是想尝试,也早就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