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凤卫编入京城禁卫军之事也付诸实施,看似将凤卫整体移交给了夏震指挥,可惜同时下达的旨意,任命齐小观已是殿前副都指挥使,雁山、陈旷等凤卫高手也成了禁卫军虞侯。
论品阶算不得太高,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派。如今的宫禁,再不可能被某个人完全控制。纵然凤卫被打乱分入禁卫军,彼此间的联络还在,明着听夏震的,谁不知他们背后依然受命于柳贵妃和齐小观围?
施铭远对此事极为不满,去了清宁宫几次,责怪谢璃华太过软弱,令柳贵妃爪牙密布宫中,早晚酿出不可收拾的祸事。
谢璃华也不争辩,向施铭远说道:“如今坊间的流言都已传入宫中。舅舅一世清名,难道真要抱着奸佞声名遗传后世?何况如今施家煊赫,天下无出其右,甥女也颇得皇上眷顾,施家再无后顾之忧,舅舅又何必把宫禁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白白落人口舌?”
施铭远听得她一口一个施家,才意识到这甥女并不姓施。便是姓施,嫁人后也是宋家的人,不再是施家的人了。
他也不能说甥女的话没道理,只叹道:“璃华,你莫以为当了皇后,便真的坐稳了这中宫之位。你瞧清宸宫那位,皇上本就迷恋异常,再生下皇长子,愈发势焰滔天,若朝中无人帮你,看你如何招架!羿”
“舅舅自然会帮我。”谢璃华不以为意地嫣然而笑,“不过皇上早就暗中应了我,即便朝颜姐姐生下皇子,也不会立作太子。”
十一甚至根本没打算瞒她,直接说了那不是皇上的骨肉,又怎会立作太子?
施铭远却更觉这甥女单纯到愚蠢,有些后悔不该早早让她入主中宫,日后被人活吞了只怕还在赞对方厚道,没让她受零剐的苦。
因想着这皇长子生出来是个祸害,他也曾想过暗动手脚。无奈十一不是寻常宫妃,清宸宫.内外都是她自己从琼华园带去的人,忠诚可靠,伶牙利爪,甚至不少是学过武的,十一自己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哪有机会下手?
反倒是谢璃华的清宁宫,竟用了十一推荐的高手保护。施铭远便有些怀疑,他这愚蠢的甥女若是怀了龙胎,到底有没有机会生下来……
想当年,宁宗皇帝虽宠柳皇后,但妃嫔也不少,不算那些胎死腹中的,光已经出世的皇子就有八位,居然没一个能活到三岁以上。到底是天灾还是**,便只有天知道了。
他只知如今仁明宫那位云太后,当时已有郦清远带着凤卫守护支持。
后来,正是丧子之痛令病弱的柳皇后红颜早逝,才有云太后正位中宫的机会……
如今谁敢保证,柳皇后的经历不会在谢皇后身上重演?
施铭远怏怏不乐时,被激怒的魏人已在北境动上了手,樊城、枣阳先后告急;好在此时他的爱妾姬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总算是件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正可弥补他中年丧子的伤痛。
再商议和或战时,韩天遥借口旧伤不时复发,每日在府中沉溺于歌舞美色,并未请战;而施铭远也不再坚持与魏人和谈,却推荐和自己有亲故的范成、莫则领军往北境相援。
这一次,不仅甄德秀等大臣反对,连云太后也疑虑重重。
施铭远势焰熏天,朝中政事多出相门,皇帝和垂后的太后反成了摆设,政令往往无从推行,甚至不得不反过来看施铭远眼色行.事。宋昀软硬兼施,执意请云太后召回部分被贬大臣,云太后虽不高兴,但发现宋昀竟能借机收回部分宫禁掌握权,却也欣喜。谁知此次施铭远欲令自己心腹掌禁军之权,云太后明知施铭远日前所欠缺的无非是军权而已,拖延着再不肯下诏,可这回宋昀却认为施相绝无二心,反站在施铭远一边,要母后应允此事。
如今朝野内外正因这事吵得不可开交,施铭远等的注意力都从十一的肚子暂时转到军权的争夺上,谁又顾得上齐小观的亲事?
随着十一的入宫和凤卫的合并,齐小观已是凤卫的直接领袖,很快成为宋昀倚重的心腹,对朝中情形再清楚不过。
待侍儿走得远些,只剩了十一悠闲地抱着茶盏立于梅树下赏花,齐小观才低声问道:“皇上有自己的打算,但太后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为何不跟太后明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
“在龙椅后面的那道珠帘。”
十一指尖有淡淡的金属光芒闪过,一支朱砂梅已落入掌中。
枝若紫檀,花
似蝶舞,娇艳欲滴,愈是深冬,愈觉幽雅清绝。而她手掌纤白如玉,也全然不见执过飞刀的迅捷有力。
“皇上?”齐小观似觉那花枝断落时拂过的冷风扑入脖颈时有点疼,“你不准备从中劝导?”
十一指尖抚着花瓣,眸心似闪过金属般微冷的光,“我该劝?皇上今年二十一岁,不是十一岁。虽说不是宫里长大的,但如今瞧来,处置起政事来并不含糊。”
齐小观这些日子看得更清晰,也不由叹服,“这机警玲珑、因势利导,委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与他相比,济王到底粗豪了些。”
宋昀已有足够的才干处置政务,但那道珠帘悬着,所有政事的最后决策者,只能是珠帘内的人,——和施铭远合作二十年,从开始的绝对控制,到现在的受制于施,既依赖又顾忌,难免蛇鼠两端,举棋不定,甚至错失良机。
正在努力培养自己根基的宋昀,当然不希望继续受制于母后。便是十一,也完全没把握云太后为求得眼前安稳,会不会再依附施铭远,做出如当年诛杀柳翰舟那样的举措来。
宋昀继位,并不是先帝意愿;但太后垂帘,同样不是先帝意愿。
十一不认为自己该去插手。
她沉吟着,又问道:“济王那边没什么动作吧?”
齐小观听她问起,怅然一叹,“济王那里……很安静。每日白天将自己锁在书房看书练字,到晚间便喝得酩酊大醉入睡,比我们想象的还安静……不过济王妃似乎有自己的主意。路师兄悄悄传来的消息,尹如薇和姬烟似乎暗中有了联络。”
“姬烟!”
姬烟原是宋与泓的爱妾,尹如薇自然认识。姬烟本是相府的人,虽出卖了宋与泓,却始终不曾忘情。待查清父亲的确是施铭远暗害,如今已为十一所用,于情于理,应该都不会对宋与泓不利。
十一皱眉,“你下次见姬烟时,记得让她别跟尹如薇胡闹,若听说尹如薇有什么异动,要立刻告诉我。我会再给泓去信,劝他振作……当日曾应他,会去湖州去探他,如今……”
如今她入宫为妃,还拖着五六个月的身子,自然不可能远行。
齐小观应了,又想起相府的另一个人,“对了,有件事儿真是奇怪。先前施相听说聂听岚与儿子的死有关,很不待见她。她在相府本已备受欺凌,难以立足,可后来不知怎的又信了她,如今将施浩初的两名庶子交给她教养着,居然又有些少夫人的势派了。问姬烟是怎么回事时,竟也说不出缘由。”
十一微诧,“她果然好能耐!若始终不出相府,想捉她来为你和小珑儿出气便不容易了!”
齐小观哂笑,“且走着瞧吧……”
正说着时,梅枝上蓦地有雪霰如雨撒落,险些落他一身。
他退后几步,抬头瞧时,正见狸花猫从老梅间窜过,胖胖的身躯踩得枝干吱嘎作响,居然没摔下。
小珑儿对朝政之事并不感兴趣,正在另一边玩雪,一眼瞧见狸花猫“欺负”她男人,随手抓过一个雪团掷过去,骂道:“死肥猫,作死呢!”
狸花猫不理她,撒娇般“喵喵”叫着,踩着雪嗒嗒嗒向殿外奔去。
小珑儿以前时常喂养它,闻得这熟悉的献媚声,不由纳闷道:“咦,这赶着去讨好谁呢?”
话未了,便见那边宫人说道:“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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