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我还?
这确实是王安石发自肺腑的感慨与期盼,离开汴京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失败也就罢了,偏偏是所谓的天变。
他迫不得已接受了,但是骨子里并不相信,故而也并不服气。变法,哪里能这样轻易放弃呢?
尤其是临走时赵顼的那句话,给了他希望,也许有朝一日,还有回去的可能。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不遗余力地将吕惠卿推了上去。就是希望这个学生能守住变法基础,以图来日!
可吕惠卿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听闻王安石这样感慨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的嗤之以鼻。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已经破裂了,只是王安石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吕惠卿之所以留在王安石身边,为的就是稳住地位和权势,等待这一天到来!
参知政事,嘉佑二年的进士出身的他竟然有能到这个地步,已经高过了他的那些同年,成为佼佼者,整个大宋王朝的佼佼者。
副宰相,在两府八公之中虽然位居末位,却是新党的领袖,身后还有皇帝坚定的支持,地位自然是无可动摇的。
最重要的是权力,这是吕惠卿期待已久的东西。有了权力,才能高高在上,才能报仇雪恨!
至于师生情谊,早已被抛诸脑后了。王安石了,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林昭也听闻此事,也只是微微一笑。
王安石终究是心有不甘啊!可这一次离开,很多事情都已经注定了。
明月何时照我还。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罢相之后没过多久。王安石曾有复起。只是没过多久,就是第二次罢相,彻底离开了大宋权力中枢。
如今这一次,王安石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再度为相的可能呢?
也许正如他自己诗中所言,春风又绿江南岸,未尝没有可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因为旱灾而来的朝堂博弈,林昭无疑是赢家!
逼走了王安石。赵顼的实力无疑是大受打击。在罢相一事上的迟疑,对他的英明神武形象是巨大打击,百官们多有不满。至于雷击福宁殿,对皇帝的威信有着巨大的影响。这种事情是要载入史册的,说不定后世还要为人所诟病。
总而言之,赵顼无论是威望和实力上都有不小的损失。而林昭这边,安插了些许“亲信”不说,邵雍的归附无疑是最大的收获。
不经意间,围绕林昭已经结起了一张很大的网,网中的人物或许自己尚不知晓。却已经不可避免地靠在了自己这边。
实力对比再一次发生变化,公开与赵顼分庭抗礼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尤其是这次赵顼昏迷不醒之后。就显得尤为紧迫,再出现什么紧要关头,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当真是恼火!
就这样,熙宁五年的春夏两季过去了。
对大宋王朝而言,降雨带走了旱灾,总算是缓过神来。
至于宋辽边界谈判的问题,沈括果然不负所望,丰富的地理知识让他在谈判中游刃有余,更是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让辽国人有口难辩。
最终结果,确定了以两国边界处几条大河流的分水岭作为国界线,这符合惯例。最重要的是,宋朝并未因此有丝毫的损失,这一点难能可贵!
沈括可谓大功一件!
辽国方面,十分恼火!
尤其是苏辙和蔡京出使高丽,使得高丽王偏向宋朝,契丹祖地辽东受到威胁,故而也不敢轻易对宋朝动武,北方边界的压力减小不少。
耶律浚对此大为恼怒,尤其是听说一切都是林昭的建议之后,心里更不是滋味。难不成当真比不上此人?人家只是轻描淡写派了几个人,就能见招拆招,将自己的布置摧毁殆尽?这使得,以聪慧著称的辽国太子大为受挫!
他还不知道,宋朝的商人们,正通过高丽和渤海,悄悄地走向辽东的白山黑水间。那里的女真人,已经开始用人参貂皮换黄金,继而会是金属、兵器、铠甲……
大宋这边,进入七月以后,赵顼的身体基本上是痊愈了。
罢相风波也渐渐过去,赵顼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可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邪门,或许是赵顼今年流年不利吧,两位嫔妃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惜来不得等他高兴,两个孩子便全都夭折了。至此,赵顼一共有五个儿子早夭,至今仍然无后。
子嗣的事情,赵顼本来就着急,如今更是着急万分。
重病昏迷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母亲与祖母在商量,兄终弟及,立弟弟赵颢为储。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哪怕是自己死了,也必须要由儿子来即位!
太宗继位之后,太祖皇帝的子嗣都是什么下场,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于是乎,赵顼在嫔妃们的肚皮上更卖力了。
最近一段时间,最为宠爱的是一位姓朱的妃子。同时向皇后在丈夫病重期间殷勤细心照顾,也赢得了赵顼的怜爱,宠幸也增加不少。
重病痊愈没多久,加之接连的打击,赵顼的身体底子本就不怎么样。在宫闱之间又这般拼命,身体自然是越发的亏空,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可赵顼却不听从太医劝告,好生保养身体,反而开始服食虎狼之药,保证自己依旧龙精虎猛。
终于,在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向皇后和嫔妃朱氏都有了身孕,赵顼兴奋的同时,身体也越发的亏空了。
汴京在一片祥和中度过了夏天!
可是这一年注定了不平静,汴京夏日的炎热尚未褪去,帝国的西北便开始动荡不安。
这次出问题的不是西夏,而是吐蕃,准确说是河州吐蕃。
宋朝时候的吐蕃已经远不如唐朝时期那样强大,已然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其中以河湟吐蕃最为强大,与宋朝的联系最多。
河湟吐蕃的前任赞普角厮罗在位时期,实力强大,占据了以河湟为中心的大片土地,称雄西陲。甚至与西夏不相上下,乃是东亚大陆上的第四大强国。
可惜角厮罗死后,河湟吐蕃的内部发生了分裂。
即位的赞普董毡并没有他老爹那样的威望和能力,对吐蕃各部的掌控差了许多。如今所能控制的也就是湟水流域的一片,其他地方虽然名义上归附,可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政。
其中与他们关系最特别的应该是董毡的哥哥瞎毡所在的河州,瞎毡因为母亲和外祖父的缘故,不得宠于角厮罗,与董毡也有矛盾。自从父亲死后,便据河州自立,宋朝和西夏有意用他来作为与河湟吐蕃之间的缓冲地带,故而都默许和支持他的存在。
董毡也希望瞎毡的部落可以分隔开河湟与宋朝,避免两强相争,宋朝大军正面压迫。可是这种奇特的平衡最终要被打破。
汴京城里的大宋天子赵顼是个不安分的人,他一直有开疆拓土之心,与王安石恢复汉唐旧境的想法不谋而合。王安石虽然走了,但赵顼的这个决心从未改变。早在数年之前,他便派王韶前去西北,做针对吐蕃作战的准备。
对西夏的庆州之战后,王韶功勋卓著,深的赵顼信任,如今已经统领环庆路、秦凤路军务,兵锋直指河湟。
无端的出兵自然是不行,故而赵顼给王韶的命令是等待机会。
吐蕃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尤其是紧邻宋朝的河州吐蕃,他们的少主木征是个人才,对下面的人一直管束很严格,每年都按时朝贡,不给宋朝留下任何口实。
王韶无可奈何,就这样一直默默地等待着,直到前不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河州吐蕃首领瞎毡死了!
对一个国家而言,皇帝死亡,很容易出现动荡。对一个部落而言,同样如此。尤其是河州这样一个四面环敌,险象环生的部族。
木征这段时间很忙,要办理父亲的丧事,要掌控河州内部的力量。同时还要防备着来自于河湟与西夏,还有宋朝的偷袭。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木征太忙了,故而对下面的管控放松了不少。
也许是河州太穷了,在木征管控之下的吐蕃勇士们很压抑,故而稍微放松一下,反弹的很厉害。
一支经过此地的宋朝商队被抢劫了,附近的一个汉家村庄被洗劫了,死伤了一些人,还有妇女被吐蕃人糟蹋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宋人自然格外愤慨,一时间与河州吐蕃的矛盾加深。
口实,这就是等待许久的口实!
王韶自然不会放过,接到消息,立即调动大军进入与河州交界处,抢在木征惩戒凶徒,主动道歉之前动手。美其名曰是剿匪,真实意图显而易见!
木征最初的时候还想要息事宁人,随后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要糟糕,宋朝人狼子野心。
一时间,宋朝与河州吐蕃,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王韶一边调兵遣将,六百里加急的奏疏也送到了汴京垂拱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