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谁的势也不敢仗,公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这便告辞!”青鸾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座廊亭,闻听身后地上的清脆碎裂声也没回头。
福寿公主即便摔了十副茶具又如何?自己是皇帝舅舅的嫡亲外甥女,她还敢无缘无故叫宫人来责罚自己不成!
同样是皇亲贵胄,她魏青鸾也不惧福寿公主。
这时,从旁边窜出来一道人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嘉宁!我找的你好苦!”
青鸾一看乐了,原来是朝阳郡主李佩。
两个多月没见她,朝阳的面色白皙了好多,此时穿着一身繁复精致的郡主礼服,倒显端庄不少。
“这两个多月你都去哪里了?连金秋节那几日都没找到你,好生没趣。”朝阳郡主拉着青鸾跑到一清净处,歪着脑袋问道。
“我去别院了,娘禁了我的足。”青鸾按母亲吩咐的说辞对朝阳道。
“哎?你又犯了什么事?”朝阳喋喋不休地问。
“没犯事,就是纳了个面首,娘不高兴了。”青鸾信口开河随意捏了一个名目。
“哈哈!原来是这样。”朝阳郡主哈哈大笑,竟真的相信了,还神秘兮兮地问:“什么样的?好不好看?你带我去瞧瞧!”
“唉,你怕是瞧不成了,被卖去回纥了。”青鸾这般胡编着,脑海里忽地想起岳无伤主仆来。
那两人和萧伯言都应该被卖去回纥做奴隶,最好让他们这辈子都回不来。
青鸾身后传来祝姑姑的轻咳声,“郡主请慎言。”
朝阳郡主吐了吐舌头,拉着青鸾跑往一个水池边隐蔽处,压低声音,“嘉宁,怎么让个老嬷嬷跟着你?”
青鸾伸指放在嘴边噓了一声,无奈道:“说什么呢,祝姑姑哪里老了?”
“哼!我最不喜欢老嬷嬷管我,咱们就在这里说话罢,她偷听不到。”朝阳郡主一屁股坐在水边石阶上,丝毫不顾礼服会沾染上泥土,从旁捡了小泥块一下下往池水里扔。
“嘉宁,我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你可不要笑我。”朝阳郡主闷闷道。
“什么事?”
“王妃要给我选夫婿了。”朝阳郡主烦恼地扯下一朵雏菊揉碎。
青鸾蹲在地上眨眨眼,“挺好呀,你都及笄了,选夫婿不是正常的事么。”
“哼!我才不要呢!”朝阳郡主气恼道:“你知道她为我选了谁?”
眼瞅朝阳郡主满脸厌烦样,青鸾琢磨一回,脑中闪过京中那几个有名纨绔,不明所以地问:“谁?”
“是个鳏夫呀!”朝阳郡主忿忿道:“还是南诏的鳏夫!”
青鸾挑眉:“南诏的?该不会是让你去和亲吧?”
朝阳郡主苦着脸道:“她就是这个打算呢!哼!我才不要嫁给老头子!”
“老头子?”王妃莫不是疯了吧,鳏夫也就算了,现在又不是大敌当前,敢将郡主指给一名老头子,就不怕被贤王斥责?
“你如何知道那人是鳏夫?”
“那人都快三十了才说亲,不是鳏夫是什么!”
青鸾想了想,那么大岁数倒真是有这可能,不过么……“是南诏的王室么?”
朝阳郡主点点头,“嗯。”
“那也挺好,身份倒也相配。”
朝阳郡主去了南诏,就可以避开几年后的祸乱了,未尝不是件好事。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有什么好?”朝阳难过的要死,“我不喜欢老头子,要是他儿子还差不多……不漂亮的,我也不喜欢。”
青鸾闻言啼笑皆非,禁不住捂嘴偷乐,一抬眼,却见一个熟悉的袅娜身影缓缓向园子深处走去。
那女子身前还有一名宫人替她引路,走的很是急促。
青鸾咯噔一下,蹭地站起身,盯着那处意味不明。
谁找芳清茹?瞧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该不会是皇帝舅舅召见她吧?
“朝阳,我要去恭房,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此等我。”青鸾悄悄对朝阳郡主说:“帮我稳住祝姑姑,别让她发现我不在。”
朝阳郡主瞬间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让那嬷嬷发现你不见的。”她最喜欢这种作弄人的差事了。
青鸾猫着腰,从一株茂密的花树旁钻过去,拎着裙角快步向芳清茹消失的方向追去。
左曲右拐,来到一处极隐蔽的烟阁,果然,里面有人,似乎是位个子挺高的男人,而芳清茹竟一个人进去了,门外还留那个引路的宫人守着。
青鸾躲在暗处,皱眉打量四周,发现这里竟是锦宜宫后殿外的花园子。
不该啊,若是皇帝舅舅召见芳清茹,必定不会在太妃宫殿的附近行事吧。
可惜自己只能影影绰绰里那两个人影,却瞧不清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青鸾想了想,又暗戳戳朝另一棵树后挪了挪,离烟阁近一些,竖着耳朵听一会儿,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只隐隐觉得有女子的啜泣声。
欸?没想到高洁如清莲的芳清茹竟来此跟人私会,真是让人狂跌眼镜的大奇闻啊,就是不知里面那男人是何方神圣。
这皇宫里的成年男人,往常除了皇帝舅舅,便没别人了,可今日不同啊,有许多宗亲世族也进来了,虽说他们都在另一处宫殿,但保不准有人买通宫人进到锦宜宫后花园来。
不提青鸾如何猫爪挠心,定要候见烟阁里那个男人真面目,
此时烟阁内,
芳清茹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的清俊男子,哽咽道:“你说过一定会娶我,可为何迟迟不肯跟那人退亲?”
男子沉默片刻,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低声道:“清茹,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倒是给个准话,我都快十九岁了……”芳清茹捏着一块帕子轻轻试着眼泪。女子青春易逝,她实在耗不起了。
“清茹……”男子揽她入怀,柔声道:“对不起。”
芳清茹缩在男子怀里,愈发难过,喃喃道:“郡主她自己已经说了不想跟你成亲,你何必……”
男子皱起眉头,骤然松开女子,退后一步冷声道:“清茹!休得胡言。”
芳清茹愣住,凝神看向男子,似有些不敢置信他会斥责她,眼泪扑簌簌落下,伤心欲绝道:“我知道了,你……你是舍不下她。”
男子烦躁转过身,冷淡道:“你不要多想,我怎么会……”忽然闭口驻声,向烟阁外面望去。
透过烟阁的菱窗雕花小孔,只见一个绯色衣裙藏匿在一株冬青树后若隐若现。
他蹙眉,垂眸轻声对芳清茹道:“你速回去罢,有事让人带讯便是,万不可如今日这般莽撞。”
“可我每次送信给你,你都不肯来见,今日若不是福寿公主相邀……你必然还是不肯相见,我……我……”
芳清茹恋恋不舍地拉住男子的衣袖,流泪道:“我十五岁那年,你临去西疆时,亲口许诺会回来娶我,伯言哥哥……如今你已经回来了,我等了足足三年,别抛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