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天难得没有怪罪儿子口无遮拦。
大半生戎马生涯，他的鬓角已经有了花白发丝。
“我和你妈都老啦！你这一次出意外，差点要了你妈老命，要是下次再出意外，我们俩挺不了几天！”
指挥了大半辈子江山的顾仲天语气有些黯然。
“我早就服老，从你入伍后第一次立功那天起！我和你妈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多生二个儿子，这样我们可以不用那么牵挂你！”
顾东脸上的嘻哈表情倾刻消失。
顾仲天这样的父亲，一向对儿子严厉异常。
顾东从小到大，几乎没看到爸爸有笑脸。
突然从老爸口中说出这么煽情的话，顾东有些无所适从。
“老顾，我答应做个试管婴儿！”顾东投降，“我配合医生，你们爱弄几个孩子就弄几个！万一我不在了，他们也能跟慕小恩一起陪陪你们！”
顾仲天听出儿子的话外之音。
顾东有意提到慕小恩，就是想提醒父亲，如果他有万一，希望顾家不要亏待了乔盛恩和慕小恩母女。
顾仲天轻叹，“我们知道你喜欢小恩，但她已经是慕惊鸿的妻子！我们永远会像对待顾家女儿那样对她，这方面你不用怀疑老爸的节操！”
顾东抱着睡着的慕小恩躺下。
他让孩子躺在他的臂弯。
当初在慕家，乔盛恩做月子每每这样抱着慕小恩的时候，顾东只要看到，就想把孩子抢过来放在自己怀中抱她一抱。
今天这个愿意终于实现了。
顾仲天看着儿子侧面蜷缩在床上，将小小的慕小恩圈在自己怀中，他心塞塞的。
“医生会在你脑中植入一块特制的芯片！芯片植入后，你的视力会恢复！但你的记忆不是空白的，我们会把那个毒枭的所有信息和个人情况植在那块芯片中，手术过后，你的记忆将是另一个人的！”
这世上，有比更换别人的人生回忆更残忍的事吗？
好好一个野战部队的军人，却要从此改名换姓变成毒枭。
顾东轻笑，“爸，那个人呢？被你们做掉了？”
“一个多月前，他带人跟我们边防军发生冲突，被当场击毙！”
“你把我的记忆植成他的，万一哪天我也带人来回行走在边防，被人击毙怎么办？”
“这次任务本是绝密型的机密，考虑到小恩和你妈的身体，我才存例让她们见你！在国内，举国上下都知道你已经死了，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在虎口安全地活下去！专家会在芯片中添加你自己的身份信息！”
顾仲天没有说出口的是，但凡手术都会有危险。
尤其是这种脑部手术，危险是多重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如果这是个代号“毒狼”的贩、毒组织，已经猖狂到不可饶恕的地步，顾仲天也不会让自己的独子亲自出征。
顾东眨眨眼，“爸，做你的儿子，我不后悔！”
就算要他冒充另一个人，有去无回，他也不后悔。
不管多危险的事，总要有人去做。
顾仲天抱起了慕小恩。
顾东一个人留在病房中。
他望着床前两只被削了皮的苹果。
一只是乔盛恩削的，一只是顾仲天削的。
这是顾东最爱的亲人们，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怀里仿佛还留着慕小恩的宝宝香，顾东心底浓浓塞满惆怅。
生，永远比死去要困难。
活着一天，他就得为了身后的国家，和国家所赋予顾家的荣誉而战斗。
他必须努力，如此，他爱的人们，才能生活得更幸福。
长崎天黑得比较晚。
晚上十点的时候，太阳才依依不舍地西沉。
顾东将脑袋包好，自己下床洗了个澡。
他虽然头上有伤，身体机能却恢复得跟从前无异。
洗完澡，根本毫无睡意。
顾东只好打开电视机。
放点出声音出来听听，也好过让他一个人躺在这里。
别说什么病人可以看看书消磨下时间什么的，白天家里那几位走后，顾东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真是，要么就立即给他植那个什么鬼芯片。
要么就让家里那几位这几天陪他度过，至少得把慕小恩留下吧？
房门被敲响。
顾东应了一声，“进来。”
往常这个点，医生都会进来，给他作一次例行的简单检查。
但这次，进来的人却不是医生。
“你是怎么进来了？”
顾东诧异不已，门外闪进的人影让他心脏突然向上一提。
“我，是得到顾首长的命令进来的！”
谭欢双手垂在身侧，发丝随意散落，身上仅着了件棉麻材质的薄薄无袖睡衣，立在顾东床畔。
再见顾东，在没开口说话之前，谭欢的眼泪就已经脱缰。
“快关上门！”顾东从床上坐起来，“大晚上，让人看到我房间突然进来个衣冠不整的女人不太好，啊不对，你快出去！”
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共处一室……
顾东不敢往下想象，虽然他已经明白，谭欢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顾仲天的安排，目的他已经知晓。
可是，这个代孕的女人，怎么能是谭欢？
这不毁了人家大好人生吗？
谭欢主动脱了鞋子坐在顾东身边。
“你想干嘛？”顾东用被子包住自己的身子，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你手臂骨折好了？你身上的伤都好了？炎欢怎么会放你出来的？”
他问了一连串。
谭欢突然哭着笑了，原来这个男人也并不是完全不关心她啊，还知道她骨折了。
“老谭给我寄了跌打损伤的药，我们家祖传秘方的！好得很快！”只是没有痊愈罢了。
谭欢擦了擦脸上的泪，“是我主动要来这里的，再见不到我会去死的！”
“来这里，跟去死有什么区别？”顾东的脸色并不热络。
如果可以，他宁愿找个不认识不相干的女人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但顾仲天把谭欢弄来，他打心底不愿意……睡一觉容易，后果谁帮人家姑娘承担？
虽然顾家有权，谭家有钱，不愁孩子没人养。
可是谭欢的人生呢？
有了孩子，她以后要怎么嫁人？
“顾东，不要拒绝我！离开你和去死比起来，前者更让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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