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过半个时辰就赶来了永安宫。
莫修坐在高位之上,看着他这个所谓的“好儿子”,觉得自己眉心有些发凉。
“太子,你应该知道朕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莫行止先是认真地点点头,而后又摇头。
他说:“儿臣猜测父皇应当是为了巡盐御史一案焦心,又因为那封遗书里的内容涉及到了儿臣,所以才将儿臣唤来。”
又说:“可儿臣不明白,若是父皇真的不信我,大可以放任这件事情发酵下去,最终我也会得到惩罚,为何现在召见儿臣呢?”
莫修把身子倚在身侧的扶手上,笑的淡漠:
“所以太子觉得,这件事情并非是你做的?”
“父皇。”
莫行止上前一步,跪下,抬手扶于额前行了一个大大的磕头礼:“儿臣之心天地可鉴,既我已经身为太子,就断不会再做那种断了我宣国前程之事。”
他言辞恳切,莫修不免也有几分动摇,问:“那依你之见,这件事的真相何为?”
莫行止摇摇头:“儿臣一早才收到消息,这会儿已经是焦头烂额了,更别说分出一半的心力来查探这件事了,这会儿儿臣也正焦灼得很。”
他特意没说自己的猜想,而是委婉地表示他才收到消息不久,断然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巡盐御史。
“嗯……”
莫修食指微曲,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巡盐御史自刎在杀伐堂门口,这件事闹得城中沸沸扬扬,绝大部分人相信私贩货物之人就是太子,还有一小部分人是觉得此事还有蹊跷。
莫修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真有这样的作为,他欣赏皇子们明里暗里的计谋相争,但是这些争斗都必须是要以宣国为重。
私通外敌不可,侵害宣国利息不可。
见皇帝不说话,莫行止又磕了一个头:“父皇,儿臣愿意接受鹰羽卫的彻查,只希望能早日找出真凶,洗去儿臣的嫌疑。”
“那倒不用。”
莫修眉头松了一分:“你有这个心就是极好的了,但是现在没有半分证据说明是你犯下的错,若是朕现在就命人彻查你的府上,那百姓会怎么认为?”
“他们一定觉得太子必然是犯了大错才会引得鹰羽卫的彻查,到时候你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莫行止松了只口气,毕竟他也不是真心想让鹰羽卫去太子府。
“儿臣感念父皇的信任。”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听起来大有几分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件事发生的匆忙以至于儿臣才没有想好法子应对,今日回去之后,儿臣必定帮助鹰羽卫早日找到真凶!”
他这样说不是为了获取皇帝的信任,也不是为了真的帮助鹰羽卫查案,而是想获得皇帝的允许,光明正大的插手鹰羽卫的行动。
只要现在皇帝说一句“好”,那他就有了干涉鹰羽卫查案的理由。
可莫修却好像真的为他好一般,拒绝道:“鹰羽卫查案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你是未来的储君,哪里需要去做这样辛劳的事情呢?”
“你就好好待在太子府上,朕一定让他们把真相查出来。”
莫行止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父皇……儿臣大可以加进鹰羽卫里,也可以为自己平反,好好地磨砺自己呀!”
皇帝抬眼定定地看着莫行止的眼睛,敷衍道:“皇儿心思细腻,行事也甚是妥帖,你哪里还需要什么磨砺呢?只要照着如今的势头发展下去,十年之后整个宣国都没有你的敌手。”
莫行止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认了真还是在刻意调侃,皇帝平时也不用这种语气讲话,一时间他有些心慌意乱,赶紧否认:
“儿臣许多时候都行事鲁莽,哪里称得上妥帖呢?”
“哈哈哈哈哈。”
莫修大笑几声,然后说了一句:“原来你知道啊。”
莫行止还来不及细想这话里的意思,皇帝就已经开口赶人了:“好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他只好怀着一头雾水站起来行礼:“父皇您歇着,儿臣告退了。”
大殿又很快安静下来。
皇帝终究是有些累了,他遣散左右的侍女奴仆,一个人瘫在大殿之中。
“余山你说……这件事真的是太子做的吗?”
暗处的那个黑影跨出来,他说:“陛下,此事……我觉得应当是太子的手笔。”
皇帝惊讶道:
“这么肯定?难道你手上有什么证据?”
余山是鹰羽卫的万卫长之一,他也是皇帝的贴身暗卫,平日里喜欢扮作寻常的太监侍卫等混迹在皇宫里。
“没有什么证据,微臣只是靠着直觉这么猜罢了。”
莫修笑:“这话旁的人是断然不敢说的,他们说了朕也不愿意听,可只有这话从余山你的嘴里出来朕才觉得可信。”
“说实话吧,我也有这种直觉。”
余山好奇:“陛下一直都很看中太子,这一次太子犯下的过错着实有些大了,您打算怎么办?”
“还是像先前的玄铁矿一案一样,直接设法略过太子吗?”
其实玄铁矿一案皇帝早就派人去查了个通透,也知道了这其中原本是太子在从中作梗,可太子毕竟是太子,这消息传出去了百姓难免会看轻皇室威严,所以莫修才会帮太子掩下这件事。
“略过他?”
皇帝冷笑一声:“莫行止十岁即被封为太子,这些年来他受过的磨砺着实太少了,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试图挑战朕的底线。”
“这一次朕不仅要好好地把这个案子查清楚,而且一旦真相出来了,朕还要重重地罚他。”
“让他看看清楚,这宣国如今到底是谁的天下,他到底现在面临着什么处境!”
余山直面帝王的怒气也不觉得害怕,他仍旧淡淡地立在那儿,还能平静地说上一句:“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