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言欢宴门口，果然，哪怕没有了“打折”和“太子殿下与成世子倾城之恋”这种噱头之后，言欢宴的生意还是好得惊人。
大堂几乎爆满，七八个小二同时穿梭在桌子与桌子之间，忙的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二楼包厢和四楼包厢也几乎是满员，整个大堂里人声鼎沸，包厢里的墙壁则是采用了特制的夹心隔层，隔绝噪音的效果好得不得了。
姜止感叹：“嚯，人真多啊，这么大规模的酒楼若是倒闭了，百姓们岂不是要愁死？”
百姓们是愁不死的，愁死了的只有她们两个大老板。
“小蝶！小蝶！”
宋清玄面前蒙着面纱，站在后厨的门口朝里面张望，小蝶挽着两只袖子正在洗菜，听到声音冒出头来问：
“怎么了小老板？”
“方大厨呢？他人现在在干嘛？”
小蝶转头看了看：“方大厨正在后院儿里清点库存，说了要是小老板寻他的话就去后院。”
“那行。”宋清玄又领着姜止往后院走，方大厨正好在院子里看着一大笼子的大兔子发愁。
“方大厨？”
宋清玄喊他：“我把世子喊来了，我们还带了两个人一起，您要不今天先带我们去找那个卖东西的人？”
方大厨是个高大的胖男人，他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全是这么多年当厨子以来储存的知识，他一笑脸上的肉就堆起来，道：
“世子来了？那地方我往常在揽月楼当厨子的时候常去，只是听老板说那个地址常换，也不知道我们这次去能不能见着人。”
姜止回：“先去看看情况嘛，能不能找着人就另说。”
一路上宋清玄跟他闲聊，问：“这私下买卖这些东西不是犯罪的事吗？怎么好像大家都不害怕似的？”
方大厨笑的憨厚：“这还不是漕运的东西都太贵了嘛，往年还好，大家都老老实实从漕帮买东西，尤其是这两年，漕运的东西越来越贵，普通老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就只好从别的地方买。”
越来越贵？
“那皇帝没有察觉吗？”
姜止问：“我的意思是漕运卖不出东西，银钱对不上往年的收益，皇帝不会派人来查吗？”
按道理来说，如果大家都嫌漕帮的东西贵，转而去买私贩的东西，那最多小半年皇帝就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谁说得准呢。”
方大厨看的通透：“世子也是朝廷的人，您也应该明白这其中利益相关，肯定有不少官员都在掺和，再加上去年陛下一直病着，根本没精力管这些事。”
也就是说，这私贩子和官员勾结，要么是做了假账欺骗皇帝，要么就是皇帝一直病着还没来得及打理他们。
宋清玄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问：“这不就跟缴税似的嘛，国家养着将士官员，还要修桥造路，本来就该让百姓付出一部分银钱来支持的。”
“而且我听说宣国的赋税极低，这漕帮既然是国库的收益来源，那贵一些也没什么问题呀。”
一个国家运转需要不少的银钱，这其中最大的花销就是将士们的军马粮草，还有修缮桥路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的确，朝廷是应该掌控一些能赚钱的营生在手里的，不然怎么能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呢？
这话一出，方大厨对宋清玄刮目相看：“没想到小老板虽然是个女子，却有以国家为先的胸怀。”
“这话虽说是没错的，可是人人都是自私的，都想着能多赚些钱养家糊口，不买漕帮的东西也正常。”
他顿了顿，又说：“再加上……这两年漕帮的东西的确贵的离谱了。”
一路上穿过热闹喧哗的大街，姜止手里还拽了个不知道哪儿买的糖葫芦咬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
“这其实就是个四循环。”
“啥？”
宋清玄又把头凑过来一点儿：“啥循环？”
姜止费力嚼了两口山楂，这才又回了句：“这是个死循环。”
“一开始，漕帮的东西只比市价贵一点点，这个时候有小部分人选择去买卖便宜的货物，就会导致漕帮的收益不高。”
“东西卖不出去，他们为了提高自己的收益就只好涨价。可是一涨价就更多人去买私贩子的货物，这样一来漕帮的价格就更高。”
“这样几轮下来，就没几个人会去买价格那么高的东西了。”
没人买？
宋清玄：“可是如果大家都不买漕帮的东西他们赚不到钱，朝廷不会派人来查这件事情吗？”
姜止又咬下一个山楂，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
方大厨接过话头：“每个稍微大点儿的酒楼都会有一个指标，每个月必须去漕帮那儿买一部分高价的货物，这样就能掩藏他们私底下的这些交易。”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这个私贩的头头儿是个大人物，他每个月也会给漕帮贡献一小部分钱，防止国库空盈太快会被察觉。”
姜止由衷地赞叹：“啧啧啧，不得不说这个头头儿也是个厉害的人物，赚钱都赚到皇帝头上来了，这胆子也是够大。”
“管他赚不赚钱呢。”宋清玄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反正咱们做的是小本儿生意，不犯法也不浑水摸鱼，奸商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穿过集市，又在民宅里绕了两圈，方大厨突然停了下来。
“哎呦！”
姜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脸直直地就朝着方大厨宽广的后背砸了过去。
咚的一下，姜止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饭菜香味的天堂，下一秒她的鼻梁一阵剧痛，似乎有一股暖流从她的鼻腔里流出来。
“疼疼疼！”
方大厨赶紧转过来扶住她：“哎呦世子唉，你这怎么就撞上了，还把鼻子撞得这么红。”
而宋清玄则在一边没心没肺地笑：“哈哈哈哈哈红鼻子也蛮可爱的嘛！”
她揉了揉鼻子，接过宋清玄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没看见血迹这才作罢，问：“还不是你，走着走着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
三人顺着那条巷子看过去，那边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正守着两个侍卫，腰上还配着剑，看起来不太好惹。
“唉？这就是到了吧！”
宋清玄拔腿就要跑过去，却被姜止一把拉住：“等等，咱俩不能去，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再看看你穿的是什么。”
姜止身着靛青色锦衣棉袍，腰间挂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一看就是哪位世家公子出来游玩。
而宋清玄，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她头上的发簪，身上的长裙无一不是凡品。
“对对对。”方大厨也反应过来了：“两个老板穿的这么好，哪儿像是来这里买东西的，更像是来这里玩乐来了。”
姜止解释道：“再说了，众人都知道这言欢宴是我的酒楼，现在一去他们要是把我认出来了怎么办？”
“漠四！”
她朝身后喊了一声，漠四很快就走了出来：“你跟方大厨去一趟吧，好好探探虚实，问问他们为何不肯卖东西给我们。”
她们两人就躲在转角的墙后面，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不多一会儿，门口的两个侍卫和他们聊了两句，又掏出一个厚本子在门口翻阅，最终两个人还是没能进那个院子。
姜止问：“到底什么原因？”
方大厨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姜止：“唉，这事儿估计没法解决了。”
“什么意思？”宋清玄问：“没法解决了？”
“他们说言欢宴这个酒楼没有在那个名单上，因为成世子是官家人，他们不好惹鹰羽卫，更不想招惹宫里的人。”
什么？
姜止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身份遭受到了歧视，她气得不行：
“他们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去参他们一本，把这个窝子直接给他们端了吗？”
漠四接话：“他们不怕。”
“那两人说了，这一处只是他们的分支，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哪怕成世子带人来把这个院子拆了也查不到东西。”
“他们既然敢做这个生意，就说明这个领头人应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轻易不会被人抓到把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