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皆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倒是宋清玄，也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
“三皇子，一起坐下听个故事嘛，别急着走呀！”
莫若非思索顷刻，不顾林晴的哀求，还是坐了下来。
“啪啪。”
姜止拍拍手：“来人，再上点儿干果和糕饼来！”
她喝了口水清清嗓子：
“这故事呀，还得从几个月前，东南地区鼠疫爆发，我和顾小将军一行人去救人开始说起。”
“疫病的源头在供神村，那个地方地处山林，里面豢养着很多人，这些人整日不需要劳作，只需要晒晒太阳，散散步，就有好吃好喝凑合着。”
在姜止说到供神村的时候，林晴表情一变。
“那里的一个贪官以为供神村的山洞里有所谓的神仙，错把一条巨蟒供奉起来，时常给神仙上供，送去源源不断的祭品。”
“而供神村里豢养的人，就是那些祭品，林侧妃，你说对不对？”
突然被点名的林晴吓了一个哆嗦，她回：“是、是这样的……”
除了她们俩，其他人依旧是一头雾水。
林晴又看了一眼姜止，从少年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了然，林晴突然明白：自己可能暴露了。
她眉头一皱，用劲按着自己的肚子蹲下身喊：“三皇子！我的肚子突然好痛……”
莫若非有一瞬间慌了神。
没想到宋清玄说：“别怕，你肚子痛是因为体内的毒素再往外排，若是真的痛急了，上个厕所就好了。”
其实林晴是装的。
但这并没有关系，因为宋清玄也是在胡诌。
“那就好。”莫若非舒了口气：“成世子，你继续讲。”
宋清玄“磕哒磕哒”剥着瓜子，一脸八卦相。
姜止：“可这贡品却不是活人，他们的首领认为，神仙只能接受最好的东西，所以他每隔几日都会从外面买些人来，选取他们身上最优质的部分。”
“有的是手，有的是腿，还有的是眼睛。而我和顾将军被扔下洞的时候，幸得生了一副好皮囊，我们两人都是完完整整地被扔下去的。”
“所以这村子里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四肢残缺，苟延残喘的废人；一种是才进村子里不久，没来的急被上供的普通人；还有一种，就是那个坏头子的手下。”
“你说对吗？林侧妃。”
又被点了一次名的林晴这下彻底低着脑袋，不肯再说话。
莫若非也察觉了不对劲，低头看了看身侧的人。
宋清玄这下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她掺和一脚：
“林侧妃，我记得救出你时顾小将军说过，你可是被卖到那个村子里一年了！”
姜止看着林晴越来越白的脸，颇为欣慰地点头：宋清玄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
可没想到下一秒这个憨憨就说：
“都过了一年，你还是手脚完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就是那个鬼面具的人！一直在帮他干坏事！”
莫若非好像也信了这番说辞，问：“晴儿，是真的吗？”
姜止颇为头疼地扶额：
“怪我故事没有讲清楚，你们大概是误会了，这供神村里除了上面的三种人以外，还有一种人。”
“鬼面具为了让那些贡品日子过得舒坦，还特意买了一些女的回来，专门用来抚慰孤寂男人的心。”
她说到这儿还特意问了一句莫若非：“三皇子，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莫若非的脸彻彻底底地黑了。
他本来就长得有些邪，再加上他周围的气势很阴冷，林晴竟然被吓糊涂了！
她强装镇定，站起身来看向姜止：
“成世子，我承认我曾经被人胁迫，在供神村追随过那个贪官一段时间，可现在我已经和那些人一刀两断了，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件事搬出来，平白毁人清誉？”
她又握住莫若非的手：“三皇子，您一定要相信我……成世子他、他为了给那个丫鬟报仇，不惜污蔑我的清白。”
“这一段时间来，晴儿怎么待你的？我的心日月可鉴，若是你非要相信他的胡话，那就一刀赐死我算了！”
林晴话说的大义凛然，再配上那幅生动形象的表演，姜止几乎都快要信了她的话。
莫若非是个真汉子。
他成年后的绝大部分时间，几乎都用来追寻爱情了。
可是屡战屡败，他最后磕磕绊绊才遇到林晴，虽然两人的结合算不上美好，可林晴一直很体贴很温柔。
如果……如果她只是曾经误入歧途，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姜止冷笑着看莫若非的神色变化，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心软了。
她又说：“三皇子，这就相信啦？”
“不如我再给你添点儿料，你且来猜一猜，二皇子生辰宴那一日，是谁把你约出去，是谁给你下了药，是谁把你搬进房里还爬上了你的床？”
莫若非开始自欺欺人：“你胡说！”
“啧啧啧。”
姜止咂咂嘴：“你和林侧妃办事儿的时候，我刚巧在院子里的凉亭中看到一炉迷幻香，你说巧不巧？”
的确是。
那天婢女说，是成世子把他喊出去谈话的，可是后来莫若非打听到，那天姜止喝醉了酒，一直和顾舒尘待在一起。
林晴的嘴唇都已经咬出血了。
“还有，林侧妃说我污你清白？”
她笑了笑：“好在曾经那些人还没有死绝，我特意吩咐手下的人去矿山带了一个回来，林侧妃想见见吗？”
林晴身子晃了晃。
姜止：“把人带上来，好好让林侧妃看看，她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漠四推搡着一个浑身黑漆漆的矿工走了过来，说：
“成世子，这人叫灰五，他说虽然不认识什么林晴，但是他却认识这画像上的女子，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林晴一见到那个人，表情立马就垮了。
灰五看着打扮光鲜亮丽的林晴，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仔仔细细看了看才欣喜地说：
“我认识她！她是小柔！以前兄弟们都可喜欢她了，她长得又好看又会来事儿，每天门前都排着长队呢！”
小柔？
姜止嘴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她愣了愣：“原来你就是小柔？”
林晴大惊失色：“什么小柔！我叫林晴！你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小柔，大概只是她长得和我相似罢了！”
莫若非看着林晴的异样，心已经冷了半截，他问：“小柔？成世子也认识这个人？”
姜止笑的隐晦：“我怎么不认识？第一天我被抓到供神村的时候，住进了一个没人住的屋子，半夜墙后面就传来过一些男女之间的污言秽语。”
“当时，那个男的嘴里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莫若非的手指用力攥在一起，他的骨节发白，压着声音问：“林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林晴死命地摇头：“三皇子你相信我，他们在挑拨离间，说的话都是假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都是他们污蔑我！”
她发了狠：“我怎么会看上这么邋遢，这么脏的男人呢！三皇子你相信我！”
灰五听到自己被说成“邋遢”的脏男人，一下来了脾气：
“小柔你说什么呢！以前我可是经常来疼你，怎么现在飞黄腾达找到了靠山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转头得意洋洋地宣告：“小柔的腋下三寸有个烟疤，是我之前吸土烟的时候留下的，不信你们可以检查！我根本没骗人！”
这话一出，莫若非再也憋不住了，“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林晴则是神志不清地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
姜止拍拍手上的碎瓜子屑：“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三皇子，您请离开吧。”
莫若非的嘴脸还有一道血迹，他抬头看了一眼林晴，只觉得她脸上的那些痛苦表情现在都变成了讽刺。
讽刺他傻，讽刺他的天真。
他又看了一眼宛宛，少女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拢了拢姜止的衣领。
姜止伸手阻拦他的目光：“三皇子，够了，把人带走赶紧离开吧。”
人慢慢地散了。
姜止回头问宛宛：“这个结果怎么样？”
宛宛表情还没从震撼当中回过神来，问：“这些都是真的吗……还是世子设的局？”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姜止很坦然：“我不像她，心思歹毒到可以随便欺辱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没有哪一件是我栽赃陷害的。”
她站起来，拍了拍宛宛的头：“有时候善良是一把武器，不仅会伤人，还会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