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羽卫的令牌他们再熟悉不过。
毕竟这是直属于皇帝的人马,自然身份不一样,在朝中的分量也重,有时候普通官员见了这令牌,也要敬上三分。
现如今朝中的鹰羽卫有两波,一波掌管着皇宫的安危,同时还拥有自己独立的十五万人的军队,负责王城里的守卫职业。
这军队虽比武祁的军队规模小了些,人数够不上那三十万,军需库也没那么充盈,但是两军论实力是不相上下的。
这也可以看出鹰羽卫能力的强悍之处,自然不是等闲军队可以比拟的。
另一波鹰羽卫的人则成立了朝中人人敬畏的“杀伐堂”。
杀伐堂处理朝中和京中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大到弑君谋逆,小到宫女惨死,他们无不拥有严查的权利。
但他们又与刑部不同。
这些人并不随心严查王城的案件,不是因为权利不够,而是因为那些案子对他们来说……实则是大材小用。
他们只查皇帝的案子。
鹰羽卫在朝中不可谓不是一支强悍的力量。
以至于朝代更迭,鹰羽卫却从未被削弱过政权,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只听令于一人——当朝天子。
不参与立储夺嫡,也不搅和朝堂的一池清水,只是安安稳稳的练兵,处理案件,替皇帝分忧。
他们只干一件事,那就是忠于当朝的天子。
谁来当这个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这个江山还姓莫,那他们就不会操太多心。
这一次陪同太子南下的鹰羽卫首领并不是当今的统领,而只是一个副将。
副统领见了这令牌,心慌意乱,此时也围在众人旁边,认出那个鹰羽卫令牌之后赶紧出声:
“能否让末将看看这个令牌?”
这是在请示莫行止。
莫行止看了一眼他,又看着围在姜止身边的随行太医,神色晦暗地点了点头。
他害怕姜止的身份被戳穿。
同时也因为这个令牌,他感到心情不顺畅。
鹰羽卫身份特殊,时常要替皇帝办事,所以他们的令牌也格外与众不同。
银黑色泛着冷光的令牌材质坚硬,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鹰,下面刻着一个遒劲的“羽”。
那“羽”字刻下的每一笔都很深,刨去表面的银黑色,甚至透露出令牌底下掩住的金红色来。
他们的令牌是特制的。
外面裹的是皇家特有的玄铁,里面则是纯金和赤铁矿炼制的特殊铁液。
成勇一脸难以置信,拿着那块令牌翻来覆去地看。
他们最初被选进鹰羽卫时,队里还流传着“进了鹰羽卫,纯金随身配”的笑谈。
所以,这就是鹰羽卫的令牌无疑了。
成勇语气有些迟疑,吞吞吐吐:
“回太子……这确实是鹰羽卫的东西。”
周遭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成勇又赶紧解释:
“这并不是末将的手下干出来的事情,恐怕……是宫里的意思。”
是皇帝想弄死姜止?
姜止甚至救了他的命,还治好了宣国的疫病,连这样都不肯放过她吗?
顾舒尘把姜止打横抱起往屋子里走,心里止不住一阵地悲凉。
皇帝……最终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这件事还没有盖棺定论,先等世子醒过来细细盘问了再说吧……”
莫行止幽幽地叹了口气:“若真是父皇的意思,今天这事儿,咱们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吧。”
宋清玄瞪了他一眼:没胆量的臭太子!之前还夸他,现在看来就是自己看走了眼!
她心里堵的说不出话来,手里替姜止掩着被单,也跟上了顾舒尘的步伐。
凤弈则是捏了捏成勇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自责。
天家的意思,从来都不是他们能揣测的。
凤弈又瞟了一眼宋清玄的背影,有些担忧她的身子,但碍于人多又不好开口。
姜止这一昏迷就昏了一天。
她肩上中了一剑,又掉进水里受了凉,本就该吃点苦头。
幸好她身体还算健硕,好歹在第二天的下午醒了过来。
身侧服侍的小丫鬟见她醒了,赶紧去通知了太子,不一会儿,一间小小的屋子就挤满了人。
姜止想到那天几人对峙的局势,有些担心宋清玄,赶紧问:
“清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你被那穿着黑衣服的人捅了一剑……”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事,打算从床榻上起身。
“小止。”莫行止开口阻止:“你病尚未大好,还是先躺着吧。”
“那些黑衣人……抓到了吗?”
众人脸色都是一暗,莫行止苦着脸冲她摇了摇头。
他们觉得姜止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都极有默契地打算把鹰羽卫刺杀她这件事暂时瞒下来。
可不料少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开口问:“那些人……是鹰羽卫吧?”
莫行止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对于莫行止瞒着自己这件事,姜止一点儿也不恼。
毕竟这一世,她从未寄托过太多的心思在莫行止身上,但她觉得奇怪的是,顾舒尘竟然也瞒着她。
见她脸色不好,顾舒尘以为她在生气,解释说:“我本打算查清楚了再……”
“不用查了,这件事你别费心了。”
她又咳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不是陛下的人,我清楚。”
虽然她姜止对朝中的风云跌宕不是很擅长,但她起码懂得一件事。
莫修身体的余毒未清,试问除了她姜止以外,这天底下有把握将莫修治好的人能有几个?
当今天子,怎么会断送自己的活路呢?
凤弈见她这幅笃定的模样,脱口而出:“为何?”
大家都竖起耳朵等她的答案。
但姜止才不会把真相说出口,她随口就胡诌:
“陛下没事杀我做什么,再说了,他们分明扮成了黑衣人,腰上却挂着这么明显的一块令牌,难道不奇怪吗?”
“明明一副要遮掩身份的样子,却还要挂个彰显身份的令牌?”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上一世她在培国皇宫当宠妃时,经常陪在一边看那顺和将士们练剑。
那顺的武艺高强,和手下的将士对练时一般都不会使出全力,每一招都是看似凶险。
剑尖看起来处处朝着要害,一副要取人性命的样子,实则处处都留了余地,不会伤及性命。
每每中伤,都不是想置人于死地,更多的意味则是教训。
这次她肩胛骨的一剑,就是这样的意味。
不管是刺伤她的肩膀还是将她扔进湖里,这都是给她的教训。
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意思,一行人有太子也有将军,却偏要挑了她一个不受宠的世子来下手。
她的解释很圆滑,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寒暄了几句就告退了。
“清玄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跟在人群后面的少女高高兴兴地蹦过来。
她被姜止点了名,那就说明自己身份非凡,甚至都比两个男人重要一些。
她还顺手关上了门,阻挡了顾舒尘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渣男!还朝里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问:“小止,你真的不怀疑这件事情是皇帝做的?”
姜止被她搀扶坐起来,又喝了口水润了嗓子,这才慢悠悠地说:
“我不仅确定这件事不是皇帝下的手,我还猜到了幕后主使。”
宋清玄一下来了兴致,这可是实打实的宫斗哎!
她当然不能错过,兴奋起来:“是谁是谁?”
姜止幽幽地说:
“如今皇帝病愈,掌控了宫中绝大多数的权利,夺走了太子掌权的机会。又加上我和皇帝素有旧怨,若是皇帝杀我不成,那我会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宋清玄把袖子撸起来,一副要与人大战的模样:“把他弄死呗!”
“这就对了,鹰羽卫暗杀我失败,我和皇帝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必然会对他下手。”
她的目光晦暗地看向门外:
“皇帝死了,我又弑君成功,生路被活活截断,你说朝中此时必然大乱,谁会是这场战斗中的受益人呢?”
结果不言而喻。
屋子里虽然暖烘烘的,没有一点儿寒气进来,但是两人都觉得背后发凉,生出几分冷意来。
“哎?小止!”
宋清玄惊叫一声,指着她的眼角,吞吞吐吐地说:“你的那个伤口……发红了……”
姜止接过镜子来,里面俊朗少年的眼角原本是一条红痕,现在红痕慢慢褪去,只剩下一个小点儿。
而那一个小点印在眼下,像极了一颗红色的痣。
“一个小伤疤而已,我会处理好的。”
可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幼年时好不容易取掉的痣又出现了,难道该来的逃不掉,难道她真的要变成预言中那个祸乱天下的女子了吗?
屋外某处房顶上,有几个黑衣人正蒙着面,背后是泛着寒光的利箭。
“怎么办头儿?刚才那几个人先我们进去了,而且听声音动静还不小。”
一个黑衣人问:“看样子屋子周围的戒备也加强了好多,咱们还要上吗?”
那领头人拉了拉面巾,问:“你觉得,咱们几个打得过守卫森严的鹰羽卫吗?”
另一人摇摇头:“那可是皇家亲卫!就我们几个人还不够他们下酒的。”
领头人点点头:“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先撤吧。”
“不行。”
旁边另一个人黑衣人插嘴:“二皇子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他说了不能让成世子活着回到王城,否则就不结尾款了。”
领头人直接粗暴地抬手重重打了他一下:“你是猪脑子吗?命重要还是尾款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
可是那笔尾款的数目也足够诱人。
“行了行了。”领头人说:“咱们把那笔钱分一分,赶紧各回各家吧,这个差事我做不下来,你们要去就自己去。”
人群就作鸟兽状散了。
而姜止,也在无形当中逃掉了一波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