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了个空,曹青槐倒没什么,大不了回去补个觉。
邹涟却不放人,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我父亲素来仰慕闻大人,闻大人此番亡故,昨日我娘就准备上门吊唁,被我外祖母直接呵斥了。”
对于官场的人事曹青槐一无所知。
“闻大人这次是因为在宫门口斥责今上,被今上打了三十大板。”邹涟压低声音:“闻大人的爱徒就是颜府的大公子。”
颜府的大公子,那不就是颜昌坤。
“昨日听我外祖母说,颜公子为了替闻大人守灵,连东宫都未去。”
太子是颜昌坤的表弟,是血亲,可见他对闻大人多么情深意重。
“青槐,要不,我们去闻府吊唁闻大人吧,听说因为东宫,闻府十分冷清。”邹涟想一出是一出。
曹青槐却有些为难:“我们曹府是商户,且与闻府没有丝毫交情,如此贸然上门,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就当去寻我瞑表哥。”邹涟拉着曹青槐就要上马车:“昨日外祖母不让陆府的人去闻府吊唁,还因此训斥了我娘亲,瞑表哥当下就甩了脸子,没想到今日自己就去了。”
邹涟想想都心潮澎湃,府里敢给外祖母甩脸子的只有瞑表哥了。
“要不,我送你去闻府的门口,我在门外等你们。”曹青槐是闺阁女子,实在无法做到如此莽撞地登门吊唁。
“没事的,没事的。你们曹府又不是小门小户,我外祖母说,当初你父亲经常入京,与不少官家都是有交情的。”
曹府的确不是小门小户,可是在他们这些官家面前却如蝼蚁一般,总是会让人自惭形秽的。
在邹涟百般劝说下,曹青槐只能随她去闻府,索性两个人都穿着素衣,倒不失礼。
到了闻府,果然见门可罗雀,门口的灵棚里只站了两位家仆,见他们来了,竟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两位女郎是哪家府上的?”其中一个家仆拿笔登记名册。
“我是山阳仓河道知州邹梧之女。”
“您是?”那家仆看向曹青槐。
曹青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是丹阳曹府曹玦之女,替亡父来吊唁闻大人。”
听曹青槐提起丹阳曹府,那家仆一下子就红了眼,抹着眼泪:“当初曹家大爷登门拜访老爷,老爷不巧去了宫里,两人面都没有见上,曹小姐还亲自来吊唁,可恨满洛阳的人,都无心无肝。”
只是因为忌讳今上,避讳太子,闻老爷的丧礼就格外冷清,可见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本性,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其中一个家仆领着她们往灵堂去,一路上只觉得闻府太过安静,连哀乐都无。
一路行来,除了看见神情肃穆的家奴,其他的人都未曾见。
等到了灵堂才感觉有了些人气,站在院子外面就听到了里面的恸哭声。
两人受了感染,一下子就红了眼。
曹青槐本来身上戴孝,想起自己的父亲,难免感同身受,眼泪簌簌落下。
那家仆在一旁十分感动:“没想到曹小姐如此至情至性。”
“丹阳曹府、山阳邹府前来吊唁!”那奴仆站在门口唱道。
听到有人来吊唁,闻大爷直接迎了出来,却没想到门口站在两位年轻的女郎。
邹涟和曹青槐行礼:“节哀顺变。”
闻渊一愣,随即把她们往里面请:“家中如何派了女郎来?”
一般上门吊唁都是家中的长辈或者子侄,鲜少派未出阁的女子来的。
那奴仆立刻上前:“这位是邹大人的长女,正好在洛阳,这位是曹家大爷的独女。”
闻渊这才恍然大悟。
邹家人进京肯定是准备参加陆瞑的婚礼的,至于曹家大爷,已经亡故了,只留下一个独女,让人唏嘘不已,短短几日,闻渊已经体会到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见她们两人来,心中感怀至深:“两位女郎请。”
刚刚门外的唱名声,灵堂里就听到了动静。陆瞑和颜昌坤对视了一眼,陆府和曹府的人前来吊唁,谁来了?
在两人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见闻渊领着两个倩影走了进来。
陆瞑和颜昌坤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怎么来了?
两个人都在心里问。
上一柱清香,再拜三拜,清香插入香炉,看着满堂的祭幡,曹青槐莫名动容,原来父亲也来过闻府,只是未见到闻大人,这次,自己也算是全了父亲的心愿了。
闻馥是闻大人的女儿,头发花白,虽然已经嫁为人妇,也有了自己的子女,可是面对父亲亡故,她还是哭得像个孩子一般,见曹青槐也在哭,顿时对她生出了好感,上前拉着她的手,红着眼:“你也莫要伤心了,文死谏,武死战。我父亲死得其所,后世定然会有公论。”
曹青槐回握闻璞,声音哽咽:“我也没有爹爹了。”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曹青槐和闻馥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搞得在场众人也跟着抹泪。
闻渊是男子,如今又是当家人,自己的妹妹如今四十有五,年纪又大,太过悲痛只怕会有损身体,便上前劝说:“璞儿,莫要再哭了,席面已经准备好了,带曹小姐入席吧。”
闻馥这才止住了哭泣,她披麻戴孝,圆圆的脸上都是泪痕,却拿出帕子替曹青槐擦眼泪:“好了,好了,曹小姐不哭了,随我去净室净面吧。”
去净室重新梳洗了一番,曹青槐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一旁的邹涟十分担心:“你怎么了?”
曹青槐摇了摇头:“想起我爹了。”
邹涟默然。
在隔壁的屋子里,果然席面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刚刚哭得太狠,加上早上吃得太饱,曹青槐和邹涟都没有胃口。
陆瞑和颜昌坤也在一旁陪席。
“你们决定了吗?”颜昌坤看向身边的闻珽,闻珽是闻渊的长子,看起来十分文弱,满脸疲惫。
“嗯。爹爹是意思是回清江办私塾。”闻珽看了看屋子:“祖父不在了,洛阳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闻渊接过话头:“这洛阳,居大不易。先帝开了科考,如今读书的寒门学子骤增,回清江办一间私塾也算是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