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山饮了口酒在嘴中豁然转身,冷看了高含嫣许久忽而掰过她的头在她唇上抵磨着吻了起来,高含嫣以为自己终于重又诱惑着这年轻英俊的督察使动了心,吞了那口酒整个人攀爬到了伏青山怀中来剥他的衣服。
伏青山忽而双手一紧,将高含嫣脖子整个掐起如捏小鸡般捏着,越捏越紧高含眼喉头咯咯作响眼睛都鼓了出来,双手拍打不及慢慢垂了下去时才一把松开,冷冷看着伏在锦莆上喘粗气的高含嫣道:“若她是村妇,你就是个贱妇。我忍你再三也不过是为了当初的知遇恩情,你可知你一次次作计要害她,我皆看在眼里?不过是因为不痛不痒,我不加以追究也就罢了。上回在宫中,你与刘蕴玉合起伙来害她,倒叫我有些感恩伏罡能教她些功夫,制得了你这毒妇。既如今居然还敢动如此歹毒的心,我又岂能再容你整日这样作倡?”
高含嫣缓过气来冷笑了起来:“你不要忘了,她如今是伏罡的妻子,他俩每日每夜同睡在一张床铺上干那种事情,你可知伏罡在床上的本领?”
她忽而闭了眼睛似是痛苦又似是在回味:“伏罡铁打一般的身子她也能陪得住,可见那村妇就是个贱货,浪货!”
伏青山果然叫她刺激的失了理智,狠狠抽了高含嫣一耳光道:“你若再敢说下去,我只怕果真要一刀结果了你。”
高含嫣撕了衣襟敞开胸脯,那两只软塌塌的绵兔子松垂晃摆着,她仰高了脖子叫道:“来,刺吧,你忘了你被魏芸逼的无处藏身时的卑贱,忘了自己当初在我膝下的摇尾乞怜?”
她忽而颤着哭腔嘶嚎起来:“你将当初给我的温存全拿走了,一丝也不剩,再也不肯碰我,整日冷眼看着我,就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小丑一般,若你若有种就来杀,杀呀!”
“泼妇!”伏青山起身在地上来回走着,见帘外知书一手捏着衣襟往内偷望,吼道:“滚出去!”
知书忙忙的退了出去,伏青山这才半膝跪了压着高含嫣,嘶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再不愿意碰你吗?因为你肮脏,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肮脏的灵魂叫我厌恶之极。就算会群芳的妓子们千人骑万人踩踏,可她们的灵魂是干净的,她们只是屈就于生活而不能反抗的软弱的可怜虫,而你不是,你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却因为对金钱以及权利的贪婪而肆无忌惮的玩弄所有人,玩弄这个世界,自以为自己聪明无比。”
高含嫣好容易坐了起来,冷笑道:“那你以为你自己就不肮脏吗?你从一开始通过下贱的妓子们来接近魏仕杰,然后娶了魏芸,再踩着我往上爬,一步一步全是踩着女人的尸骨,说起来你比我更无耻。”
伏青山一张俊脸以然扭曲,他头一回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自己的行径,盯着高含嫣慢慢回想着春嫣,醉莲以及魏芸,一张张脸从他眼前掠过。他摇头道:“若你们无贪欲,又怎会叫我利用?”
他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松色的袍子往外走去。
如今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伏青山出了陈漕巷缓步走着,见护卫小跑着牵了马过来,两下竟没有翻上马背,终是那护卫跪伏到地上叫他踩了才翻上去。
三年前从凉州归京,他在秦州病倒险些丧命,病好后曾回过一次清河县伏村自己的家中。父亲伏泰印的坟头已然有了青青草,伏水氏的却还只是一包黄土。晚晴心念的粮食自然早叫高山与春山两个瓜分了,菜籽变成了油也早入了娄氏与几个孩子的肚子,比之要饿死人的青黄不接,晚晴那点吓唬人的语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挥退了簇拥着的州知县公里正文书,关了院门一人进了西屋,炕上的柜子里一套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皆是晚晴的针脚绵密,一双双千层纳底羊毛为线的布鞋,亦是她为他而纳。他忆起洞房那夜她曾说过:青山哥,我会想你,也许想你会叫我疯掉。若我想你,我就替你纳鞋纳衣服,等你再回来时,看到这里有多少双鞋多少件衣服,就知我有多想你了。
伏青山抱着那一摞摞的衣服并一双双首尾相夹压的紧紧的鞋子,再回想起那漫天黄土中走远的一马一车,心如刀割,伏在衣服中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那始终仰望着他,如仰望神祗一样的姑娘,全心全依仰仗着他的,他的小妻子,是他亲手将她推入虎口狼窝。当听三嫂车氏平静讲述起自收到休书以后伏盛的图谋,以及伏罡半诱半拐半胁迫哄着晚晴出伏村等所有的经过。对晚晴的愧与悔,以及对伏罡的恨,足以将他整个人逼疯。
伏罡至晚不归,等来等去只有罗郭来报信说他今夜要宿在枢密院不能回来。晚晴兴意怏怏楼上楼下的转着,铎儿如今也宿在应天书院中,一月不过两日休沐,她一个人守着这样大的府第,满京城却只能指望伏罡一个人,还比不得凉州可以策马出去跑上一趟。
实在无事可干,晚晴便回房取了笸箩下来,找了匹布出来准备早备些小儿衣服。关妈妈亲自端了葡萄樱桃桃子满满当当一高盘果子进来,见晚晴剪刀喀吃喀吃剪着,忙放了水果上前夺了剪刀劝道:“夫人,孕期切不可动剪刀,否则……”
晦气的话不能说出来,关妈妈指着自己的嘴唇示意着道:“千万不能。”
晚晴推了布头笑道:“我怀我的铎儿的时候百无禁忌,生来还不是好好的?”
正说着,铃儿进来报道:“夫人,外院督察使大人求见。”
伏青山?
晚晴如今真是怕了这个人,也不知大晚上他又跑到府中来干什么,问铃儿道:“他可说了有什么事情?”
铃儿道:“他说是咱家小公子的事。”
晚晴霍的起身,不知铎儿出了什么事情,才要问,就见伏青山已经掀帘走了进来。晚晴倒不怕伏青山把自己怎么样,但总要在下人面前遮掩自己摭不住的不堪过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待铃儿与关妈妈两个退了,伏青山才道:“如今你也有些主母风范。”
“我的铎儿怎么了?”晚晴见伏青山面上似是轻松,但仍担心孩子,逐了他目光看着。
伏青山最受用晚晴这样逐着自己仿如看神祗般的目光,那么多年,她一双柔柔媚媚的眸子就这样追逐着他的身影,像是仰望神祗一样仰望他,渴求他的一份回应,而他却从未回应过。
他在书案前止步:“并无事,不过是我想来见见你。”
晚晴怒道:“你可真是够无耻!我如今是你的叔母,焉能私下相见。”
伏青山展了伏罡所习的宣纸来看,手微微颤抖不能停息,皱眉道:“我说过,若以律法来论,你仍是我的妻子。”
晚晴如今孕期未满三月,正是暴躁易怒之时,况且伏青山在外皆是个君子样子,到了自己这里就连廉耻都不肯带,她忍无可忍起身自架子上取了自己这几日才解了的九节鞭下来,甩开手持了钢锋道:“当初你说弃就弃,如今我不过略过了两天能看的日子你亦要眼红,不停要来搅和我,好不好咱们今日一同死了或者还能落个清静。”
她与伏青山皆是少年时在一处,如今就算长大成人,对待彼此亦是当初的孩子心气。
伏青山见晚晴钢锋已至,不知为何内心反而归了平静,闭了眼暗道:若是侥幸不死,只怕她从此会愿意坐下来好好听我说句话吧?
晚晴自然也不会真的要杀了伏青山,那钢锋远远钉到了窗棱上,晚晴见伏青山仍是闭着眼睛不躲不闪的样子,到书案前垂手站住仰面问伏青山:“青山哥,你如今究竟还想要什么?或者说,你这样执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伏青山苦笑道:“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两人隔案而站,伏青山道:“我当初曾求金榜题名,后来又求要平步青云,如今这些皆有了,可是我仍不快乐。因为无论锦衣还是华冠,皆要有人爱着才是有所交付,可我如今空有这一切而无处可交付。”
所以,他如此执著想要回当初那份婚姻,除了那份只能在她身上消解和寻求到自尊的情丨欲外,晚晴于他来说,是父母宠溺的延续,是亦母亦妻,在他爬上事业的巅峰后如失望的孩子般想要寻求的一份慰籍与温暖。所以他才会不在乎伏罡与晚晴如今的关系,因为他对晚情除了性的冲动以及感情上的索求外,他还如眷恋母亲一般眷恋着这个陪自己长大的女人,而不是像伏罡一样,把她当成信仰,当成妻子,当成自己灵魂上的伴侣。
晚晴指了伏罡所书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道:“伏罡曾说,一切念起便是欲,欲是人们起心动念的原点,但原点却分着好坏。比如你起心动念想要做件事情,若这欲中搀杂了邪恶,那欲便是坏的,是不好的。但若你至心至纯,这欲便如纯钢,无往不利。你每每动心,所求皆搀杂太多杂念,比如与魏芸成亲,就搀着要平步青云的杂念,如此怎能不痛苦?怎能不惑?”
伏青山一字字往下读着,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但既已起心动念,无论善恶好坏,人都该求个结果。我做事不问起因不论过程,只求结果。”
晚晴见他取轻轻覆了那张宣纸,虽言语还强硬眉目间却已有所缓合,诚言劝道:“人的生是起心,活是过程,结果便是个死。你若只求结果,不如求死。”
伏青山听了苦笑,摇头道:“你竟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来,我实在想不到。”
他自幼读书聪颖天姿过人,从懵懂时就立志要寻一个能抒心畅怀谈诗论月的女子为伴相偕一生,是而从未将这那时候满头癞的小乞丐放在眼里。便是回到伏村回首而悔,也不过是怜她的苦,爱她的纯与朴,他始终未曾将她看到能与自己比肩的位置上。
直到她这回上京,每一次见面都叫他惊叹不已。她到了伏罡手中之后渐渐竟改了当初那眼短心浅懵懵懂懂的傻样子,能读书识字亦能骑马兵器,如今竟还张口便能说出些富含哲理的话来。
伏罡将这山村小妇人调理成了他理想中的良妻贤伴,却从此不再属于他伏青山。
伏青山当然也能听出晚晴话中的讥讽,但是她能用这样的妙语来反讥与他,竟叫他惊喜不已,仿如二十多年来头一回重又认识了她。他支了双手在案上,隔着书案逼近了晚晴问道:“当年你在凉州时,我曾叫丁季带了一封信给你,那封信想必你没有读过。”
许是烛光朦胧的缘故,灯下看美人,她那带着媚息的眼神中满是勾缠几乎要叫他不能自抑,正红色的交衽长睡裙映衬着她面颊是春海棠般的好颜色,比之当初在伏村爬到他怀中时的样子还要美上不知几许。伏青山心狂跳着,恶魔与神灵在他脑中交战,他总要血洗那次失败的耻辱,在她身上证明自己。
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仍然需要忍耐。
晚晴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情。遂点头道:“我确实没有读过,而且也不知丢到了那里。”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看,而等看的那一天,你也一定会后悔自己没有早早打开看过。”
隔着一张书案,边上烛火摇曳,伏青山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晚晴。若不是早知他的为人品性,这样清瘦俊俏男子深情的眼神,只怕晚晴此时也要脸红心跳。可惜她太过了解他,知他的人品与他的不堪,此时心中厌恶至极实在无可忍耐,高声唤道:“关妈妈,送客!”
伏青山仍是望着晚晴,许久才甩着袖子转身离去。关妈妈不敢打问主母私事,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
晚晴上楼上铎儿卧室中寻了那木盒子出来,抱在怀中许久又翻开,内里一些陈旧的簪环螺钿,皆是当年的旧品,如今她已不用这些东西了。再掀开一层,下面就装着伏青山当年所写的《洗衣赋》并后来他托丁季带给她的那封信。晚晴捏着信许久,终是未曾打开便盒上了木盒子。
当她彻底从他的阴影中脱离出来,无爱亦无恨,更不会对往昔的岁月有所缅怀,毕竟如今这样的日子,比过去在伏村时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要好一百倍,而且,很快她就要迎接一个新生命了。
自怀孕以来头一回,晚晴要感激腹中这小生命的存在。
伏青山出了将军府仍不回家,跳上马又拍马往应天府而去。丁季正在公房内翻着厚摞如山的公文愁眉苦脸,抬头问衙役道:“窦五还是不肯招?”
衙役不知该如何形容:“怎么说了,什么样的刑法上上去都不管用,那家伙似乎不怕疼,反而还特别享爱,不停的叫我们再来,再来。”
现在只有一个咆哮公房的罪自然不能杀他,明天窦五的拘押期限就到了,这半个月攻不下他来,这厚厚的卷宗仍是无法消解。丁季正摇头叹气,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就见许久不见的伏青山站在公案对面看着他。他忙起身转出了公案,抱拳道:“属下见过督察使大人!”
伏青山抱了卷宗起来翻了翻,抬眉问道:“窦五还是不肯招?”
丁季道:“他嘴太硬,我们也不能做的太过,一直这样僵着。”
伏青山搁了卷宗望着丁季,良久叹了口气道:“我当初不该把你从丐帮小头领的位子上拉下来。”
丁季心道:哼,你也有后悔的一天。
他酌言道:“只要督察使大人能消气就好。”
毕竟确实是他把晚晴偷偷给放了,从此伏青山的妻子变成了叔母。
伏青山扔了卷宗皮笑肉不笑:“我猜你不过是明面上洗脚上岸,背地里恐怕仍然与丐帮勾扯不清。”
丁季如今在他治下不敢不说真话,点头道:“虽说我身上换了一层皮,可毕竟他们还是肯听我的。”
“这就对了。”伏青山提笔蘸了浓墨在公文末尾一笔笔书着:“去叫你的兄弟们寻几个人来,只要那几个人来了,窦五自然会招。”
丁季见伏青山扔了笔在笔洗中就要走,忙翻了公文看着,好奇问道:“能不能请督察使大人明言,这几个人究竟是谁?”
伏青山已行到了门口,回头道:“是窦五的妻子与几个孩子。你们捕快不能做刑讯逼供的事情,丐帮却没有这种规矩,只要敢下狠手不怕窦五不招。但这事要快,至少明天天亮之前要叫窦五招供。”
丁季上前堵住了伏青山,扬了卷宗道:“这厚厚一摞近几年的人口失踪案,是否全与高含嫣有关?”
伏青山道:“是。”
丁季见伏青山抬步要走,又错身堵了问道:“那高含嫣怎么办?我们应天府是否明早就可以抓她?”
伏青山一把推开丁季肩膀往外走着,在黑暗廊道的脚步声的回音中冷冷言道:“她已经疯了!”
夜交三更时伏罡才处理完公务,虽五更就要上朝,但他还是放下不下晚晴,一路叫开坊禁回了将军府。畅风院中书房与起居室的窗子上还亮着灯,伏罡拂了湘帘进门,就见晚晴蜷缩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呆呆坐着。
他解了公服挂到墙上,上前双手环了圈椅柔声问道:“为何半夜还不睡觉?”
晚晴低头望着伏罡问道:“不是明早五更还要去早朝吗?你为何半夜还要回家?”
伏罡抱了晚晴起来往卧室走去:“我来陪你睡会儿。”
晚晴蜷在伏罡怀中问道:“是否朝中难做事?”
伏罡替晚晴脱了鞋解着发髻道:“当然难做。用武以钢,用文以柔。朝事更多要怀柔以对,既要将事情办好还不能惹了人,因为……”
他见晚晴明亮亮睁了眼睛认真听着,亲了亲她鼻尖笑道:“文官们肚子里花花肠子多,对付他们比对付我的小夫人还麻烦。既要叫他们把事情办了,还不能叫他们记恨上我,就得恩威并用,怀柔兼施。”
晚晴见伏罡出去洗澡,仍是盯了眼定定望着床帐。
伏罡洗过澡回来,本以为晚晴已经睡着,才转身要往外院走,却叫晚晴一把拖住了道:“就睡在这里,不许去外院。”
伏罡见晚晴今日分外依恋自己,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总宿在外的缘故,和了中衣躺在了她身边,握了她手道:“快睡吧,孩子要在梦里才能长的。”
晚晴却伸了手自他脖子上一路摸索着,自从知道怀孕之后,这两人至少有一月不曾办过那种事情,伏罡一把抓了晚晴手沙声道:“不行,你怀着身孕怎能办这种事情,快停手。”
她见伏罡不愿动自己,赌气转身侧躺了道:“都过了三月,不碍事的。再说,不知道的时候每夜都尽力折腾也没怎么样,我身体好着了。”
伏罡还未反应过来,晚晴已经悄声笑了起来,一头青丝覆在他古铜色肌肉紧绷的胸膛上抖动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伸了手却不知该往那里放,过得许久抓了她肩膀拉她上来寻唇吻了一气,才道:“你这样撩我又不能狠弄你,要是把我逼疯了怎么办?”
僵持得许久,两人终归是事情做不得,搂在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