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忘了我平时都怎么教育的了?还不快把伊……伊公子扶起来!”
祁琪脸色很差,没有面巾遮掩,她发髻凌乱衣衫带血污,半躺在软榻上格外憔悴。
伊振不用别人扶,自己尴尬地站起来,心说:“猜到可能会有一跪,万万没想到是让人给揍的。”
他小心陪着笑把来意说了,耳边立刻炸雷一样响起愤怒的咒骂声,没人愿意去救汤问山,哪怕他们都是曾经的同窗。
伊振双手高举、合十,然后又重新跪了下去:“你们可以打我,但是请让我把话说完!”
学徒们终于安静下来,想听听伊振有什么好说的。
伊振又站起来,四面作揖尽到礼数,这才高声宣布:“只要岐黄居的医家可以救汤问山,斗药大赛的赌注便不算数,我不但不收取你们岐黄居,还愿意奉上一万块灵石当谢礼。”
“此话当真?”
祁大柱站出来,面带惊喜。
伊振看着这个老实人,觉得这次可不能再欺负他了,很干脆地点头:“我说话算话,你医术不错,请你走一趟吧。”
祁大柱立刻拉上伊振要走,却被祁琪给叫住:“扶我起来,我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什么?”
祁琪咬牙起身:“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汤问山,在无根虚元术里,他一直在帮我,鼓励我,用坚强的意志保护着我。虽然我修为比他高很多,可没有他,我可能真的走不出来了。”
她解释着,拖着病体残躯站了起来,这一动牵动内伤,疼得冷汗直冒。
伊振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赶紧上前搀扶,顺便掏出自己的金色胶囊:“你看看,我这药对你有用不?”
祁琪根本没收那胶囊,又怕伊振误会,一步三喘地解释:“但凡疗伤效果特别快的药,都有很强的副作用。”
“我看过你往机器中添加的每一味药材,如果没猜错,你今日所炼之药,可能是六道轮回丹的改良配方。”
“据说这是种鬼药,第一次服用可活死人生白骨,第二次服用便是穿肠毒药,真要去轮回了。”
她解释说自己还没有到将死的地步,以她的医道疗伤之法,只需要静养七天便能自愈。
伊振心脏突突地跳,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丹道高手只凭观察原材料就能分辨丹药,另一方面是欧阳元君曾经开出条件,泄露配方者死。
这要是被城主大人知道了,到底算不算是自己泄露的?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祁大柱已经招呼学徒们抬一张藤椅过来,把祁琪送到振宝司诊脉。
这段时间,汤问山又吐了不少血,脸色愈发惨白可怕。
祁琪给他号了脉,又艰难催动灵气探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叹口气:“他奇经八脉淤滞,三魂七魄离位,应该是强行抗衡城主禁术的后果,其实这人也是一根筋,城主大人一直收着力的,如果真想弄死我们,根本不会留任何活路。”
伊振大概也猜到城主要的结局,如果是他在擂台上,可能早就秉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圆滑态度,早早认输服软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汤问山居然把伊振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竟然舍得以死相抗。
估计欧阳元君也是生气,故意略施惩罚,几乎废了汤问山的长生之路。
想到这些,伊振突然惴惴不安:“你猜到城主的想法,是不是不敢救了?”
祁琪强笑:“呵呵,我既然来了,当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的。”
这话带了一丝倔强和决绝,在场之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她到底要怎样。
祁大柱更是一耙按住她胳膊:“大掌柜,你可想好了?”
祁琪凄然一笑:“我输了,面巾也掉了,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无忧城?既然要离开这里了,就不用瞻前顾后了。”
说完这话,她就直接动手,掏出一套金针,给汤问山渡穴疗伤。
这手法与欧阳元君治疗林绽薇时很像,二人绝对师出同门。不过两边都见过的只有曹清,但他是绝不会泄露半句的。
疗伤所耗灵气不小,祁琪本来就受过重创,这下更是伤上加伤,施展了金针术之后,她也吐了口鲜血。
“他失血太多,我只能清理了他经脉淤塞,并不能挽救生机,把你的金色胶囊给他服下吧。”
祁琪说完这句,便打坐调息强行运功压制伤势。
“这……”
伊振有点犹豫,如果这胶囊真的是六道轮回丹的配方,拥有这金色胶囊的人便相当于多了半条命。
但是这药只能服用一次,如果汤问山下次再遭遇危险,又或者说他误服此药,便会撒手人寰了。
眼看祁琪闭目不语,伊振咬了咬牙,把金色胶囊塞进了汤问山的口中。
这种药对巨灵蛮牛很有效,但是对人到底有没有作用,谁也不清楚,所以伊振惴惴不安地望着汤问山,生怕出半点差池。
大约只过了一刻钟,汤问山幽幽醒转过来,看见伊振出现在眼前,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好像输了……”
伊振也握紧他的手:“你没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药的效果十分猛烈,汤问山直接一翻身就从床上做起来,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的人。
反倒是硬扛伤势给他疗伤的祁琪,此刻更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好了,我也该走了。”
祁琪撑起身子,一众弟子立刻上来搀扶。
她摆摆手:“我不回岐黄居了,岐黄居已经输给伊公子了,只是苦了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伊振赶紧表明态度,赌约作废,一万块灵石奉上,还请祁琪留在无忧城,为每一位散修和居民诊疗解忧。
祁琪却拿出岐黄居的地契,强行修改到伊振手里。
灵石她也坚决不受,只带祁大柱一人离开此地,连一刻都不愿多待。
望着二人步履蹒跚的背影,伊振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咄咄逼人了?一场普通的比试而已,何必赌上全部身家和前途?
斗药大赛他赢了,但是赢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