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押的百姓一得到解脱,都恨不得把酒言欢,庆贺三日。
天知道这半月时间他们在地牢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吃不饱睡不好。怨载之声都足以绕梁三日而不绝。
放出被关押的百姓,风飞翼又马不停蹄的带人满大街的泼酒水。
用苏亦彤的话说,就是消毒。
一时间,不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居民小宅,空气里都充满了冷醇的酒香之气,闻者皆醉。
百姓们对摄政王殿下感激之余,心底对皇帝陛下又多了几分怨怼。
自从瘟疫发生以来,他们便被一直关在地牢之中,不见天日。
本以为被突然释放,乃是因为瘟疫得到了解决。可他们出狱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瘟疫仍在,幽州城更是缺粮少药,如此关键时刻,而当今天子却是连一道有利于他们的旨意也没有。
气愤之余,百姓们心里更加愤愤不平。
短短一日,流言蜚语四起。
……
苏亦彤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当房中的烛火被一一点燃,她才从沉睡中悠悠转醒。
风月趴在床头,见她醒了,忙喜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她睁了睁眼,含糊不清地问道:“朕这是睡了多久?风飞翼人呢?!”
透过床榻前的那扇屏风,微眯的桃花眸转而望向窗外。
彼时,天色已黑,屋外狂风怒号,显然是大雨将至。
风月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回道:“陛下已经睡了一日了。”
林太医在城外忙着给百姓看诊,她生怕她伤势加重,才一直守在床榻前,寸步不移。
“一日?”微微蹙了蹙眉,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自顾自地又问道:“风飞翼呢?!”
“回陛下,摄政王殿下今日有些忙……”偷偷看了她一眼,风月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在忙什么?”不等她接着往下说,苏亦彤再次问道。
“哦,”风月道:“听府中的下人说,今日有不少难民在城外闹事,摄政王殿下不放心,便亲自去处理了!”
苏亦彤闻言,微微错愕,“这点小事就处理了一日?”
不应该啊!以风飞翼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么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嗯。”风月摇头。“当然不是。”她伸手,一根一根的细数手指头道:“难民闹事,拦了林太医他们的去路,这是其一。二嘛,听说他还去了知府衙门的地牢,将那些没有感染瘟疫的百姓放了出来,这三嘛,就是按陛下所说的那般,对幽州城进行消毒。”
想不到这人的速度还很快!紧蹙的眉头松缓了些许,她收回视线问道:“林太医可回来了?”
风月继续摇头。“没有,”
“怎么会!”刚刚松缓的眉头又紧紧皱起,算算时间,城门也该关了,以林太医的性子,不可能撇下重伤的她而整日不归。
默了默,她不放心地道:“你可出去打探消息了?”
“嗯。”风月再次摇头,道:“陛下重伤在身,摄政王殿下走时早有吩咐,让奴婢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所以你就守了一天?”错愕之下苏亦彤不由觉得好笑。
倒还真是个天真懵懂的小丫头。
风月点头,微囧道:“奴婢怕陛下出事,所以……”
苏亦彤打断她的话。“那你吃了没有?”
“嗯。”风月更囧了,小声道:“没有。”
肚子饿的咕咕作响,她紧了紧腰带,有些害羞。
苏亦彤笑道:“还真是个傻丫头。”
光影婆娑,屋内一室暖融。
她刚想说让风月去厨房弄点吃的,就突闻屋外的大雨骤然而至。
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倾泻而下。
她垮了脸,摸着同样饿扁的肚子,哀怨道:“怎么办,朕也饿了。”
早上起身之时,尚未饱腹便被风飞翼给灌了一碗苦药。
虽是睡了一日,精气神足了些,但嘴里装的仍是一股药味。
大敞的窗户被风刮得摇曳作响。
风月狡黠一笑,小跑着行至窗户前把窗户关好,又神神秘秘的跑回来,趴在床榻前,拉开衣襟,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苏亦彤疑惑地看着她。
风月如奉珍宝的将纸包打开,递到她的面前,甜甜笑道:“呐,陛下。”
竟是糕点……
“你……”心头一动,苏亦彤喉头哽咽,有些发不出声来。
眼前的小丫头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本该是受父母疼爱,捧在掌心的年纪,却因瘟疫,而不得不承受丧失至亲之痛。
这样的她,不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与风月不同的是,她自小就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鼻头有些酸涩,她往前推了推,“你吃吧,朕好像不怎么饿了。”
她看得出来,小丫头分明是一日未曾吃喝,所以小脸看起来格外蜡黄。
“陛下刚刚还说饿了。”风月努了努嘴。
“呃……”苏亦彤打着哈哈,笑道:“是饿了,不过朕不喜欢吃甜食,还是你吃吧。”
“那您怎么办?”
幽州知府范凌不在家,府里的下人显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摄政王殿下在时,还对她们唯命是从,可他一走,府中下人对她们的态度也就成了敷衍。
“朕……”想了想,她回道:“不是还有摄政王吗?朕等他回来再吃。”
“可是……”风月愁眉苦脸的看向了屋外。“下这么大的雨,摄政王殿下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会的。”苏亦彤斩钉截铁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如此笃定的语气,显然已经忘了之前是谁事事提防着她们口中的摄政王殿下。
风飞翼撑着伞已经走到了门外,正要推门而入,猛地听见她这句话,又下意识的止了步子,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林太医不解地看向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忽然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林太医识相的闭上了嘴,撑着伞又退了回去。
“陛下这么相信摄政王殿下会来,是因为喜欢他吗?”泛着天真的大眼眨了眨,风月急不可耐的捏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已是饿急。
苏亦彤一怔,对眼前小丫头能轻而易举的将喜欢两个字说出口而感到好笑。
忽然觉得腹中的饥饿之感也没那么强烈了。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问道:“小屁孩,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喜欢了?”
虽然她现在不那么讨厌风飞翼了,但也算不得喜欢,更何况,他们之间的距离……
桃花眸不着痕迹的眨了眨,她倚在床头,似叹息地道:“一辈子那么长,喜欢两个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
更何况,她总有一日会离开这里,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而这里的一切,终究不会是她的。
“为什么?”风月不解地看着她,道:“难道陛下的喜欢同奴婢的喜欢不一样吗?”
“你懂个什么。”白了她一眼,苏亦彤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大人同一个小孩讨论喜欢两个字,是不是有点过了?
咽了口口水,她朝着房门看了一眼,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不知道她病体在身,需要多多进补吗?
“我懂。”风月不服气道,泛着灵动的大眼里写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倔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将自己最好的都给他……”
“嗯?”眉头一挑,苏亦彤来了兴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难道古代的人除了结婚早?连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小小年纪,就知道何为喜欢,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陛下。”风月吃东西的动作一停,脸都红了。
“这么说是真的有?!”
屋内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风飞翼的耳中,他眉头一皱,微微有些不悦,本想听听苏亦彤对风月的回答,却不料等了半天,也未听到她的只字片语。
心底莫名起了恼意,他径自推门而入。林太医跟在身后,看在眼里,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苏亦彤吓了一跳,隔着屏风看向声音来源之处,紧接着,便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瞬时落入眼帘。
墨色的衣角伴着卷进来的冷风翻飞,冷峻的眉眼之间似含了浓浓的冰霜,万年不化。
颀长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落在屏风之上,滴滴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滴落在地,“啪嗒”一声脆响,扰了一室的寂静。
她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由担心刚刚与风月的对话会不会被风飞翼偷听了去。
“陛下。”
林太医收了伞,把伞放在门后,作揖道。
“嗯。”苏亦彤点头,虚弱的声音之中仍有几丝苍白之感。“林太医回来了。”
第一个问的竟然不是他!风飞翼浓眉紧蹙,不由露出眉宇间的几道折痕。周围骤然下降的冷空气像是冰渣子,直冻得林太医瑟瑟发抖,冷汗直冒。
“是……”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他往旁边一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他越是躲,苏亦彤就越是要与他说话。“可找出了应对之策?”
风飞翼被完完全全的晾在一旁,面上的神情又冷了。
“呃……”林太医抹了抹冷汗,回道:“回陛下,这个……老臣也不清楚,您要是想知道详情,还是问摄政王殿下比较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