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上,当面直呼皇帝名讳,罪不可恕。“放肆!大逆不道!”―――“禁卫何在,拿下!”―――“当诛九族!”―――
那人却丝毫没有恐慌,淡然直视皇帝,一身布衣,形貌落拓中略显憔悴。毛发茂盛的大黑狗,懒洋洋地趴在那人脚边,似要睡着了。
大殿外的禁卫,听到怒吼声,才如大梦方醒般,急忙涌进来。“不得无礼!退下!”皇上突然站了起来,大喝制止,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
怎么回事?众臣茫然间用眼神彼此交流,又齐齐望着皇上。大殿此时,刹那间一片寂静。赵旭认出,来人是失踪多年的庄大师,可怎么会用这种诡异的方式现身?
当了皇帝,心理素质真不一样。短暂惊疑后,赵旭稳住了心神。稍一思量,故作惊喜大声道:“庄大师!真的是你!朕―――可把您盼回来了。”说完之后,快步下了龙台,走到庄芥面前,长辑一礼。
很多大臣,都认识名满帝都的庄大师。刚才事发突然,才没有认出。皇上未登基前,和庄大师私交不浅,很多大臣也是知道的。皇上的举动,让大臣们钦佩感动,住大了说,是礼贤下士,往小处说,是不忘旧情谊。但他们恰恰忘了最重要的问题,庄大师,是怎么进来的?
做过梦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明知在梦中,却无法醒来。庄芥这几年,就处于这样的状态。思考过、体悟过,但依然不能,破梦。放下了名利,放下了情感,放下了生死,直至放无可放。但他发现,在这个世间,自己只不过从演员,变成观众而已,依然,在剧中。
既然放下没用,那就拿起来,别管是梦是真,随心所欲吧。无善无恶心之体,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庄芥模模湖湖觉得,曾经有人这样教导过自己。
遥远深邃的星空,有一团磅礴的星云。星云中央有一颗明亮的星星,猛然闪烁出夺目的光华。这颗星球的最高峰上,一个老者踏雪仰首傲立,脸露微笑。身后有一老仆,脸上却有担忧之色。“他,能破壁吗?是不是,出手帮一下?”―――“不能破壁,怎能―――破天!帮他,他的路就到了尽头。我希望他,能超越我们。”
大殿上,庄芥坦然受了皇帝一礼,又惊起了几声怒哼。皇帝的大礼,且是你这个卑贱的匠人,受得起的!称你为大师,只是抬举你。就在众臣要出言训斥时,皇上又做作了更过份的举动,“众爱卿,今日得见庄大师,朕心甚是激动,今日大朝会暂止,退朝。”说完虚扶庄大师,一起从侧门而出,看似睡着了的大黑狗,爬起来依旧懒洋洋跟在后面。
众臣面面相觑后,大哗,过份!大过份了!这个庄大师,分明是个妖人,皇上都被他蛊惑了,愤愤不平后,众臣不得不退朝。
庄芥是不是妖人,赵旭心里最清楚。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受益无穷,让赵旭明白,这个庄大师,应是传说中的,能人异士。就在刚才,庄大师坦然受礼后,轻声说了一句:“不必多礼。”这让赵旭更是震惊万分,庄大师,原来,不是哑巴。
和能人异士机缘不浅,这让赵旭对人生,有了更高的追求。现在自己已处在,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人生巅峰境界。但现在,这还不是巅峰,我要长生!或者达到,臣民高呼的,万岁境界,最次,也要多活几百年!赵旭心中一片火热。
礼部黄尚书,近来过得心惊肉跳。皇上对所谓的庄大师怎样,他并不关心。朝堂上,言官对皇上直谏时,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附和了几句。直到皇上下旨,赦曾玲珑无罪,恢复了吴浩功名时,黄尚书才陡然察觉,寒风扑面。
庄大师,怎么会和曾玲珑、吴浩扯上关系?黄尚书百思不解,多方打探也没有线索。就在惶然时,儿子黄显,又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爹!我认出来了,那个什么庄大师,就是当年的土匪、凶手!”黄显兴奋无比。“什么么土匪、凶手?”黄尚书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当年风绕府那事儿――――”黄显急忙讲述当年的旧事。讲完之后,还恨恨补充:“当年的事,定是两人合谋干的,人证物证都应在,看这对狗男女如何狡辩!”
黄显满心看着发呆的父亲,这次,至少能得到几句夸奖吧。谁知,发呆的黄尚书,猛的爆起,劈头盖脸就对黄显一顿痛打。黄显被打懵了,黄尚书打累了,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但愿,赔礼道歉,能消灾勉祸吧―――”
庄芥回到小院,景物依旧,还收拾得很整洁,赵旭也是个有心的人。他的回归,除了在朝堂上掀起微澜,并没造成什么轰动。庄芥深居简出,皇上对他再也不闻不问,这让担心皇上被蒙蔽的众臣,松了口气。
该来的,终归会来。看到站在门前的曾玲珑和吴浩,庄芥有点唏嘘。“真的,是你。”曾玲珑哽哽咽着,眼神凄迷。“芥哥!我们终于又重逢了。”吴浩也感慨道。
曾记当时年纪小,你爱任性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暮然醒来,无从寻找。几十年后的相逢,更多的是询问、叙述、回忆、淡淡的伤感,不经意间的回避。心中的激情,已被岁月窖藏成一杯淳酒,只可细细品味。
“芥哥,你不回太平镇看看吗?”吴浩还是小心提出这个话题。他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曾玲珑,也眼神复杂地看着庄芥,有一个问题,她也要当面问清楚,但她很怕、很怕―――
庄芥怔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太平镇,回得去吗?吴浩看到,只能长叹息。庄芥又提笔写下一句:“玲珑,问吧,别留遗憾。”“我的―――哥哥―――遇害―――”曾玲珑艰难地说出几个字,闭上了眼。
“不可能!”吴浩的惊呼,让曾玲珑猛的睁开了眼。眼前的纸上,写了两个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