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歌没有杀此人,是发觉此人着武官服,且品阶不低,可作为人质。走到如死狗般滩在血水中的将领,风歌森然发问:“你是什么身份?”“神、神策营副都统。”将领惊恐回答。风歌有点失望,副都统,级别有点不够啊,“现在神策营归我管辖,我、我可以带你出城。”将领察言观色,慌忙接着道,这种场景,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命。
血色长街,两名将军,护着一辆马车,向城门疾驰。风歌拔了一个将领的甲胄穿上,把马车套上马,有那个副都统带路,各个关卡都立即放行。
一个偏辟的民房内,一个麻衣老者坐在桌前闭目养神。破空声响,一个年青人推门进来,抱拳一拜道:“师尊,刚才那一战,惨烈诡异,但那人确实不是修士。”“把过程细细道来。”老者睁眼淡淡开口。
听完叙述,老者眼中精光闪动。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缓缓道:“你看走眼了,那人是,体修。”见年青人不解,老者讲了一下什么是体修。“这么恐怖,我们是不是把他灭杀在萌芽状态?”
年轻人的话,让老者有点失望。“金勇,我为何带你到朝京?”老者问道,“天下大乱,始于朝京,来此多看,多思,多感悟凡之殇,起道念,修天台。”金勇躬身回答。“去吧,只观不做,来朝京的,不止我天台宗。”老者挥了挥袖,又坐下闭目养神。金勇欲言又止,转身离去,他想说的是,那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多年前见过,但想想无足轻重,就没有多话。
城外皇家文学院,同文馆撤退的人,就驻留在此。一个青年书生和一个青年道士,相对而坐品茶。“宋兄,你们这是学我观,无为而无不为啊!”青年道士打趣道,“清凉道友,万理相通,万法归一,互相借鉴才能圆满。”青年书生呵呵笑道,提壶斟茶。
道士走到窗前,凝望朝京。片刻后才回坐,不无担心开口:“城中牛鬼蛇神都出现了,都想混水摸鱼,劫难啊!”宋姓书生喝了口茶,淡淡道:“大乱才能大治,一楼一观,还怕镇不住这些牛鬼蛇神?你我兄弟,难得见面,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结丹在即,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得多好。”
内城朱雀门,火炬把四方照得通明。城门紧闭,批甲持戈的军士,层层布防,城墙上,弓弩手、刀盾手警惕地地盯着下面,只不警戒的方向,是内城,禹王朝,真的乱了。
两将一车,接近城门,甲胄声声,刀枪并举,弓弩满弦,神策营,并非浪得虚名。警哨啸音短促又有节奏地响起,朱雀门守护军士,瞬间收了战阵,肃立迎接副都统。令行禁止,让紧跟在后的风歌,暗自佩服,同时又有点感慨,可惜了啊,雄兵孬将!
“开城门!”副都统傲然发令,丝毫看不出是被挟持逼迫的。轰隆声中,城门开始打开,副都统转头看着风歌,眼神慌乱中带着祈求。风歌抱拳对他拱手,恩仇两清,互不相扰。副都统在马上同样抱拳弯腰,谢谢理解,活着不易,两不相欠。
“慢着!”一声厉喝响起,一队黑衣蒙面人冒了出来,把来人团团围住。“四亲王早有严令,任何人今夜都不准出城,黄副都统,你敢抗命!”一个中年文士,从阴影中施施然走出。
“许叔,我、我没有,他是我的好朋友,有急事出城,我、我担保。”副都统脸色煞白,诺诺开口。“混帐!不看在黄老的份上,我立即执行家法!”中年文士怒斥,慢慢走近。
“真是有缘啊!原来他是黄老的后辈。”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中年文士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风兄,没想到你以这种方式出现。”许宗山苦涩开口。从南蛮之地请来的仙长,突然被灭,许宗山就发觉不妙了,接着又接报,有个凶徒在内城肆孽,许宗山的心就直往下沉。家族、商盟,把千百年来的集淀,全都在这一次赌上了,要么,复国!要么,灭族!
南蛮仙长被灭,就是风歌所为,内城肆孽的凶徒,就是风歌,许宗山没有证据,但凭直觉认定。四目相对,久久无语,但许宗山眼中,骑在马上的风歌,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变成一座高山,变成了一片风暴。
黄副都统,看着自己尊敬的许叔,对这个煞神,长辑到地,震惊得无以加复。在家族中,许叔睿智高傲,就连殷氏后裔,也不怎么买帐,却对这人行大礼。他是谁?什么来头?看起来,许叔和他,早就相识。
“风兄要出城,自然是没问题的。”许宗山强装笑脸开口,同时挥挥手,蒙面黑衣人全部退去。风歌跃下马,走到许宗山面前,有点感触问道:“都是暗匕的兄弟吧?”许宗山默默点头。当年同一战壕的兄弟,现在却成生死之敌,抛开是非对错,造化弄人,让人悲戚!
朱雀城门大开,风歌却没有急着走。“许先生,我要出朝京,麻烦你送一程。”风歌的话淡然,就象请一个老友,帮个小忙。“好。”许宗山没有丝毫迟疑,让黄副都统牵过一匹马,跨上后又说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你不相信我的承诺?”风歌也跨上马,随口道。许宗山一怔,然后哈哈一笑,当先打马出城。
腊月,有很多节气,用喜庆来装扮,但本质是,萧杀。腊月二十九的晨光升起时,帝都朝京却如一座死城,户户不敢开门,街上行人绝迹。皇城内,平时温文尔雅的四皇子,却坐在承天大殿的龙椅上咆哮:“找!给我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突然,一阵钟声响彻四方,社稷塔上,景阳钟响,先皇崩,新皇继。如死城般的朝京,燥动了。无数的房门打开,百姓在惊恐中涌上街头,遥望社稷塔。担忧害怕了一晚的大臣、勋贵、皇族不顾一切往皇城赶去,就连执行戒严的三大禁军,也在惶然中,放下了刀枪,对所有人都不阻挡。
景阳钟经久不息,社稷塔下围满了人,但塔门被从里反锁,无法进入。就在惊慌的四皇子,要命影卫翻入打开时,第七层的平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头戴帝冠,白衣赤足。
每个人都认出,那是当今的禹皇。禹皇很平静,仰望苍天,不言不语。晨光大亮,却突然下起,满天大雪。雪花中,禹皇又极目四处张望帝都,带着眷恋、带着不舍,蓦然高呼:“吾,罪有应得!”白绫勒脖,纵身跳下。
社稷塔,挂白绫,上悬死不冥目的禹皇,在满天雪花和聚起的寒风中飘摇。塔下,四皇子和一干亲信,呆若木鸡。陆续赶到的大臣、勋贵、皇族,长跪不起,没有人哭,心中只有苍凉。
靠近皇城的一座院子,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居然照耀着社稷塔,有人尖叫,挂在白绫上的禹皇,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