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想和你去看我不喜欢的电视。”苏亦好说的干脆利落,“陈明然,你有你的娱乐,我有我的娱乐,干嘛非要一样?要是我让你和我共读一本书,谈谈感想,你乐意?”
“干巴巴的,有什么意思?”
“那就是了。所以,陈明然,不要再来劝我了,各人做各人的,我们又不是连体婴。”
陈明然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话,“苏亦好,我觉得如果真那样了,生活也很没意思。”然后转身出了门。
苏亦好放下书,目光呆呆的投向外面。是,陈明然说的没错,如果真是那样,生活也很没意思。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和陈明然的兴趣爱好的差距,他喜欢热闹,她喜欢安静。他无事时就要想着出去玩,她无事时就是躺在床上看书。他虽然衣食简单,再怎么不像海归,也有些小细节依然透露出他的经历,例如,注重仪表、手机习惯用palm等。而她却带着平民的土气,自称“谁认识我这个小凡人”而有恃无恐,对于外表只要相对整洁即可,手机也是大而化之的普通货。在陈明然面前,苏亦好隐隐有些自卑的压力——她一惯都是她那个圈子里最优秀的,却猛的跳出一个和自己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陈明然,她不大接受的了,她也不大想去靠拢,毕竟,最难改的是生活习惯。生活习惯虽然无伤大雅,但习惯却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改起来很不舒服,一定程度上,甚至是放弃了自我标准而是以对方为标准。该谁向谁妥协?既然开始没找成一样的,那也不要妥协了,怪累的。
两个人自此就各干各的,晚上他看电视或者玩游戏,她躺着看书。周末他去游泳或打球或是回他家,她在家里看书。有时他晚上加班或去会朋友,她就一个人做饭,然后洗碗,然后收拾着洗漱、看书。本来就少的话更少,本来就少的交集居然演变成几天都不怎么碰面的地步。生活,似乎把他们拉的越来越远,远到最后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仍旧是一个人生活。有时苏亦好也想,不对啊。可她也想不出来怎么能制住这种不对,天天看着他早出晚归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想想自己的爸妈,好像,也是这样过的?
陈明然先受不住,“苏亦好,你不觉得我们的日子少些什么?”
“嗯。”
“苏亦好,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苏亦好想想,“陈明然,你没有胃病吧?”
“乱说什么?你才有胃病呢。”
“那好,你平日不会感觉到胃的存在吧?”
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谁说的?饿的时候能。”
苏亦好笑了,“这夫妻俩呢,就像是胃,除非是饿,其他情况下,如果你总觉得我存在,那肯定就是出毛病——胃疼了。梁漱溟先生说,心中无事即为乐,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就是上善的表现。”
这都什么理论?一不小心娶了个理论家回来。“苏亦好,我饿。我不想听你仙女似的超凡脱俗的论调,高处不胜寒,实话说,我饿。”
苏亦好有些尴尬,“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关心关心我,让我觉得你是存在的。”陈明然说的很干脆。
苏亦好更尴尬,“我怎么关心你?”
“你好歹和我聊聊天吧?说说话吧?这天天的,和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苏亦好默声想了一会儿,说真心话,陈明然说的并不是不对,她也想到了。可和他聊天,聊什么?人家两口子都聊什么?想想自己和以前的那个人,天天什么都聊,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吃的什么,遇见个什么人,新闻上又说了什么,就扯这些,全都是些废话。拿这些废话和他说?陈明然,我今天中午吃了个鸡腿,鸡腿上还有一根鸡毛,我最后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办法把其他地方都吃干净,剩下根鸡毛占领着那块孤岛,威风凛凛的站在盘子中间——K,怎么那么别扭!历史的经验证明,陈明然不会听下去的,只会瞪着眼睛问这有什么意义。
那再说什么?世界局势?国家大事?环境保护?军事理论?日子平淡又平淡,由无数个琐碎组成,缺少惊心动魄,也缺少波澜壮阔。除了生活本身,真的难以找到其他话题。
不知那些老夫老妻天天都说什么?想想自己的老妈,天天就是唠叨,一个老头子两个女儿外加一个女婿一个外甥都是她唠叨的对象——嘿,还不少人,一二三四五个,哪像我们,就一个。自己好像从来没唠叨过陈明然,也没什么共同的事,唠叨什么?碗他洗,饭我做,屋子不用收拾的太干净,不用换煤气、不用买电、没有孩子教育的问题、没有两边老人的探望和抚养问题、不用探讨家庭的大政方针,也不用探讨共同的花费开销,themostimportant,两个人没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还真是没什么好讨论的。
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真不知怎么做,而且,她也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想了一半天,老老实实的说,“陈明然,我想不出来,我不知道该和你聊什么。”
陈明然气恼的瞪着她,却没想到那不透明的脑袋里已经转了好大一圈,“苏亦好,你天天除了一脑子的理论就是不闲着的和我斗刺儿,哦,论关心你就不会了?”
“干嘛呀?我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你还是归国博士呢,你怎么不想?”。
陈明然也无语,他也没想起来说什么,“反正吧,苏亦好,女人的本性是温柔,这种事情女人在行,你想我配合。”
苏亦好见他这样说,知道再说一定会吵起来,只好缓兵之计,“好,好,我一定想,想出来再说。”然后又想,这事情怎么又成我的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