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丛顾也正正经经的抱拳,鼻子一酸,然后仰着头忍住了。
鬼城还是黄土满天,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他们走出客栈,迈入江湖。
鬼城城门大开,曲丛顾回头,看见了上面的一副对联。
“生人止步,客不留宿。”
“鬼城接鬼,不问世俗。”
走远时再回头,遥遥地看见铃铛的红衣随风飘扬着,现在城门口冲他挥手。
曲丛顾忽然落泪,擦也擦不干净。
朱决云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带着他往前走。
少不更事时误入鬼城。
世如苦海,黄粱一梦已有六十年。
曲丛顾对乌颐的事情毫不知情。
无论是鬼城的人,还是朱决云,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出鬼城,也没有乌颐尸首或是踪迹,她可能死了,也更可能是没死。
朱决云最终还是心软了,或许不能算是心软,这其中有很多说不清的纠葛立场,况且人恐怕都对不能回应的感情心存那么一丝负担感,乌颐因爱生恨也好,一厢情愿也好,朱决云都不知,也不想知,更没必要告诉曲丛顾,让他心里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小世子心眼小,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情情爱爱的小事就算他的天了,知道了就难免多思多虑,朱决云像是一个圆,把他包起来,让外界侵扰都进不来,让他安安分分、自自在在地活着。
乌颐恐怕也是看得清楚,有些事情她不说,朱决云就真的一辈子不会去看,她一辈子只能被冷漠着俯视,她忍不住了,说出口了,反而能落一个轻松自在,再不济,让朱决云不痛快也是好的。
一段感情落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疼也绝不能让朱决云好受。
她不能拿自己的付出去要挟朱决云,却能让他知道,他自己当初也不过如此,是靠了女人才出头。
那个男人有多冷漠,就有多自傲,折了他的气节让她有一种报复一般的快感。
也没有多么快活,只能让她找回些面子,显得没那么没有贱。
终究还是她当初走错了路,穷神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爱一个人,最适合孤独终老放肆狂妄。
一部行差踏错就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日头正好,树叶婆娑,羊肠小路从绿背山坡上延伸出去。
曲丛顾穿了一件蓝色对襟外衣,滚镶绣云纹,白色马蹄袖盖手,中衣雪白,仍是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子,进城时是少年模样,出来时也没变。
他伸了手,朱决云就牵上。
曲丛顾说:“我们去哪啊。”
朱决云就问他:“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曲丛顾说,“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六十年了呢?
朱决云就替他下了决定:“先去京城吧。”
曲丛顾就又不说话了。
哪有凡人可以活到一百多岁呢,就算是她姐姐,如今也该近八十岁了。
朱决云的父母亲也该是如此。
那凭什么先回京城,而不是平城?
朱决云却说:“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