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宿舍,就看见范钟铃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门口,旁边放着一袋行李。乐小霞心疼地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钟铃,你这是怎么了?”
范钟铃抬头看她,眼睛都哭肿了,左边的脸颊还有明显的红印子,她只喊了声“乐小霞”就一头扑进她怀里,乐小霞才刚抱住她,范钟铃身子颤了颤,竟然晕了过去。两个人大惊失色,暮朝朝才把门打开,急忙把她的行李扔进去又“呯”地关上:“去医院!”
乐小霞想背起她,可刚喝了点酒,她怕反倒摔着她,就扯开嗓子喊了几句“阿叔”,楼下没有回应,暮朝朝反应也快,打了百里的电话。两人这才扶着她慢慢往下挪。乐小霞一边扶着她,一边喊:“钟铃!钟铃!你醒醒钟铃,能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两人正又急又怕的时候,楼梯下有人往上喊:“乐小霞,你怎么了?乐小霞?”
乐小霞一听忙道:“九歌,你快上来,钟铃晕倒了!”
九歌本来不想跟上来,女孩子之间的事他也不好意思知道,可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放心,还是走到这里。
“快,背她去医院!”
乐小霞看他愣在那,甚至听她说完还往下退了两个台阶,她急了:“九歌!快啊,背她去校医院!”
“我……”
暮朝朝也开口:“九学长……”
乐小霞有点失望,她急着问暮朝朝:“百里呢?他还要多久?你再打电话问问,不行就打给班主任,对辅导员!”
“我背她去……”
九歌蹲在下面,她们就把范钟铃扶起来放在她背上。乐小霞这才发现九歌的身体竟然在哆嗦。
“九歌,你怎么了?”她看见他脸上汗都流下来了,忙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汗,“我没想到你身体不舒服,要是不行我们先——”
“没事的,走吧,没事的……”
乐小霞看他那样,看起来情况好像比范钟铃还糟糕,乐小霞一路担心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等到校医院的时候,乐小霞就跑进去叫人出来把范钟铃抱了进去。乐小霞看九歌脸都白了,感觉他在颤抖,想也不想就抓住他的手,她一边拿手帕帮他擦汗一边问:“九歌,你到底怎么了?我扶你进去看医生!”
九歌摇了摇头,好像一下子脱力似的倒在她身上,乐小霞还以为他也晕过去了,急得直叫他的名字。
他靠在她身上,嗅了嗅她发间的味道,慢慢才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我没事,你别担心……”
百里行舟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得愣在原地。乐小霞背对着他也没看见,直到百里走到校门口,她才看到了,忙叫住他:“百里,快来帮我扶一下九学长,他身体不舒服。”她听到九歌说,“我不进去。”乐小霞说,“不行。”
百里听她这么说才狐疑着走过来,一看九歌的脸色,忙一把扶住他。
九歌还在嘟哝着不进去医院,两人也不理他,直接把他送去病房。
林朋是认识他的,也大概知道他的情况:“他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毛病?”
“也不是什么病,放心吧。”说着就把两人支出去。
林朋是医生,乐小霞放心了些,这才跟百里把大概的事情说了,两人一起去看范钟铃,她还没醒,打范钟鸣的手机,那头直接关机了。
林芝芝以前照顾过乐小霞,也算是认识的,她说范钟铃是太饿了,又没好好休息,再加上精神上可能受到了打击才会这样,休息好很快就能醒过来。大家这才放下心。
范钟铃在医院躺一天就出院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就是闷闷的不说话。乐小霞几次想问她,又作罢了。她性子外向,真想说就会说,不想说就定是有苦衷了。乐小霞看她脸还有点肿,就去找楼下的阿叔拿了些冰回来给她敷脸。晚饭的时候,乐小霞挑着拿手的菜做了几样,暮朝朝还特地跑楼下去摘了一把小白菜上来,看煮得多了,暮朝朝就打电话把百里也叫过来,四个人围着桌子一起吃,中间百里说些笑话来听,气氛还算好。范钟铃吃了两碗又喝了热乎乎的汤,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来。
百里吃完没多久就要回去,见暮朝朝也要跟着走,就命令她不许走,留下来陪她们说说话,她果然乖乖地留下来。暮朝朝就说到九歌背她去医院,范钟铃一把抓住她激动得直问:“九学长……你说九学长……背我去的?真的?真的吗真的吗?”
“假的!”看她露出失落的样子,忙说,“骗你的!笨蛋!当然是真的了!”
又看乐小霞,乐小霞忙点头:“九学长刚好路过,就背你过去了。”
暮朝朝又一脸兴奋起来,喃喃地说着九学长竟然愿意背我……九学长……
乐小霞如果知道九歌有那个古怪的“女性恐惧症”,大概此刻就不会让范钟铃陷入到自己的臆想中了。就因为范钟铃知道他有“女性恐惧症”,才开始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她心里就想,她做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乐小霞虽然不知道九歌有“女性恐惧症”,可是在她看来,九歌对范钟铃真的只是止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即便是知道了,现在范钟铃能提起精神,她又真能忍心说出口吗?
当晚范钟铃就住在她那里,乐小霞想去沙发睡却被她叫住了。她其实很困了,只是心里好像有东西要满出来,特别希望有人能在她身边,分享她的感受。她只一直提到九歌,却对绝食和脸上的伤绝口不提。乐小霞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担心,但两人都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都太累了。
几天过去,范钟鸣只来跟乐小霞确定一下妹妹是不是住在她那里就没再过问,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接她回去。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去做兼职。范钟铃去做兼职一直都是呆在文娱室里,她是恨不得每天晚上都过去,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做了。周一的时候,她翘了最后一堂课,带着乐小霞给她做的便当就急着跑去文娱室。
她确实等到了九歌,并且得偿所愿地道了谢。
九歌坐在办公桌前笑着对说:“不用谢。”
她很高兴,正不知道该说什么,九歌认出了桌上的饭盒,对她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这是她让你带来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像雨后阳光般的笑容,怔怔地点头。
“然后呢?”乐小霞问。
“然后他……他吃了……”范钟铃沉浸在回忆里,露出十八岁女孩最甜美的笑容。
“啊?那你吃什么?”
范钟铃瞪了她一眼:“你就知道吃!”说着又笑了。
然而没多久,她高兴之余又有点失落起来。九歌每天高高兴兴地吃光她的饭,除了道谢就没有跟她说过别的。
“乐小霞,九学长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
摇头。
“乐小霞,他为什么都不约我……”
摇头。
“是不是因为饭不好吃?乐小霞,你做菜就不能多放点肉吗?”
摇头:“穷……”
范钟铃瞪大眼睛,在她的字典里,压根就没“穷”这个字。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卡:“给。”
“什么?”
“yinlian卡!别告诉我你不会用!”
摇头。
“乐小霞,你从山沟里爬出来的呀?”
摇头,又点头:“是啊。”
“这里有五块万。”
乐小霞的一把抢过yinlian卡,仔细研究了半天。
“跟饭卡一样,密码是013579。”
乐小霞又把卡还给她:“你自己留着吧。吃饭又花不了多少钱。”
“拿着吧!我又不能白吃白住!就当我的生活费了。”
乐小霞眯了眯眼,故意说:“有这卡怎么不早点交出来?”
“我哥刚给的。”
“哦。”
“乐小霞,每次看他吃饭吃得开心,我心里就……好开心……”
乐小霞在她最后一句话里朦胧地受到了点启发,她去超市买了一次性碗筷,周五特地炖了排骨汤,多做了几道菜,跟着范钟铃一起去学生会。
经过上次的四人饭局后,总觉得想跟闻人玉景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最近总是很忙,虽然看起来跟平时也没两样,可她总觉得没法顺利地跟他多说几句话,难得临近下班的时间,百琉香又经常在他办公室里。她一来,乐小霞在那间办公室里做事,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乐小霞趁着帮宣传部送文件的时候,总算把汤放在他桌上。
闻人玉景见是她,随口问了句:“最近很忙吗?”
“啊?”
他温雅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总觉得见不到你。”
乐小霞心跳漏了一拍。她指着桌上的袋子:“这个……”
他的双眼睛似乎亮了:“你特意给我做的?”
她低头笑:“嗯。做得不太好……”
“呵……”
乐小霞抬头瞄去,他已经把袋子拆开了。
“一起吃吗?”
“哦!不,不用。我的在那边……”她指了指休息室,想了想才吞吞吐吐地组织着语言:“景……学长,那天……就是那天,我跟九歌……我……”
“我知道。”闻人玉景抬头看她,一脸的温柔的笑意让乐小霞措手不及,他轻声说:“很好吃,谢谢你,我很开心。”
范钟铃说得对,看到他吃得开心,自己也是开心的。本来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是他好像都知道,现在这样更好,这样就足够了。
乐小霞走后,百琉香没多久就来了。她指了指饭盒:“叫外卖了?怎么不等我一起去吃?”
闻人玉景笑着不说话,拿着勺子喝汤,才问:“今天来又有什么事?”
百琉香看他心情不错,也笑了:“我现在给李校长当秘书嘛,以后事情多了大概会更常来。”她故意瞪了他一眼,“可别闲我晃得你眼花。”
闻人笑着摇头:“校长室不是在十楼?”
“我还不稀罕到你这,不过很可惜,事实是哪一层楼我都得去晃,只能当作锻炼身体了。”
九歌想去跟乐小霞一起吃,转念又在自己的办公室含羞带怯地吃了。自从上次在医院她牵他的手,又……抱了他(算是抱吧)……他脑子里就频繁蹦出那个画面,过后她又天天做饭给他吃,幸福真是来得太猛烈了,这几天连走路都是飘的。每次见到她,不知为何突然连看也不敢看了,总觉得别扭……今天的饭菜明显比前几天的好了许多,竟然有排骨汤!除了一贯的煎蛋和青菜,居然还有一个青椒炒肉!九歌如获至宝,咬着唇笑得一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范钟铃看他又笑又脸红的,心里也甜滋滋的。
高子语一进来,就吓了一跳:“部长,你怎么笑得这么银dang?跟个怀春的野猫似的!”
九歌笑着咬着肉,温柔道:“你滚……”
高子语被他那史上最温柔的“你滚”雷得外焦里嫩。
范钟铃在高子语骂九歌银dang的时候就抚着脸跑出去了。
林静进来的时候正见她出云,就说:“高子语,你怎么人家小姑娘了?一来她就跑。”
高子语愣了愣:“我没有啊,我也才来的。”
“没有?都把人家弄哭了。”
高子语怔了半晌,正要出去,九歌叫住他,指了指墙角的一盒点心:“帮我把这个带给她,代我谢谢她。”
高子语拎着点心走出去,范钟铃果然在休息室里。
“钟铃,对不起。”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范钟铃不明所以:“学长?”
高子语也不知道说什么,看她没在哭,松了口气,把点心交给她:“这个,给你。”
“什么?”
“点心呗,部长叫我交给你。”高子语抓抓头发,“他说谢谢你。”
范钟铃突然就对他笑了。
乐小霞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对着点心傻笑。
“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吃!整天就知道吃!”范钟铃又看点心,“这是九学长给我的……”
乐小霞心情也好,在她身边坐下:“快打开看一下,一定很好吃。”
范钟铃白她一眼,果然打开了,是一盒红豆酥。呼!晚上终于有东西吃了……
乐小霞点心漂亮,伸出手抓了一块才问:“我可以吃吗?”
两个人泡了玫瑰花茶,吃得很是开心。
乐小霞突然认真打量她一眼:“钟铃啊,怎么感觉你最近瘦了,脸都变小了。”
“废话!”晚饭都让九歌吃光了,能不瘦吗?
“你别吃那么多点心,我们先去吃饭吧。”
钟铃被点心噎了一下,点头又摇头。
“又在文娱部吃了?”
“嗯。刚吃了。”
“饭盒呢?”
“在——咳咳……还在那,咳咳……”
乐小霞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说谎了:“钟铃,你该不会晚饭都给九歌吃了吧?”
范钟铃低着头。
“你怎么这样啊?”乐小霞气笑了:“肚子疼了怎么办?胃会生病的!”
“对不起。”
“那你以后还给他吃吗?”
范钟铃犹豫着没回答。
“钟铃,你要给他带饭,就告诉我呀,我可以多准备一份,你不能自己饿肚子呀!”
范钟铃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眼圈就红了,朝她用力地点点头。
门外的九歌听到这,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苍白。他像失了魂一样走回文娱部,高子语见了又吓一跳:“部长,怎么刚才还一脸chun色无边,眨眼就跟死了娘一样?”说完他后悔得直打自己嘴巴。
九歌默默地经过他的身边,还不忘回答:“我娘本来就死了……”
林静一把站了起来:“部长,你……”哭了?
怎么想送个礼物就这么难呢?他拿着那部手机看了看,愣了一下,可怜的苹果手机又被他扔回抽屉里。
“部长……”
九歌别过脸擦了擦眼泪:“我忘了带充电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