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招讨,大军已经在徐州停留了七八日,为何还不进兵?”说这话的是监军范冲敏,他是户部员外郎,计算粮草是一把好手,对于杨琏还不进兵,很是不满,只见他掐指算了算,又大呼小叫起来,无非是这七八日一来,消耗了多少粮草,大唐出兵,是来攻打徐州,夺取更多的土地的,而不是来空耗粮草的。
事实上,这几日唐军都在打造攻城器械,闲下来的时候,杨琏与皇甫晖、李金全商议了攻打徐州的对策,也曾带兵视察了徐州的地势,都觉得徐州城城池坚固,想要攻打并不是一日之功。
守军说是只有五千人,但实际上守城的一方占尽地利,有了城墙的掩护,他们可以投入很少的兵力阻挡更多的敌人。唐军虽然有三万多人,但不可能全部消耗在徐州城。若是为了夺取徐州城把士兵打的差不多了,以后还怎么打?
只有备足了充足的器械,才能进一步减低士兵的伤亡,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道理,杨琏懂,皇甫晖懂,李金全也懂,只有范冲敏不懂,他时常借着监军的名义,催促杨琏进兵。
杨琏一开始还解释,后来范冲敏催得多了,压根就不理他,范冲敏很是气愤,偷偷写了一封书信,传回金陵。
不过,天子没有收到这封书信,接到这封书信的是宰相孙晟。孙晟接到消息,立刻赶往了燕王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弘冀。
李弘冀抿着嘴神情严肃地看完了,忍不住道:“孙宰相,这是一个好机会。”
“老臣也是如此觉得,杨琏出兵徐州,消极怠工,根本不为大唐考虑。若是说徐州难啃也就罢了,但他至今驻扎在徐州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攻打徐州一次,足以证明他有私心。”孙晟说道。
李弘冀点点头,虽然这一年多来他非常低调,但不代表他已经死心,他蛰伏,是在寻找机会,一次可以扳倒杨琏的机会。他不能再失败,失败了就一无所有了。
孙晟又道:“这两日,老臣就让人写几分折子,弹劾杨琏不作为。”这样的弹劾并不能影响杨琏的带兵,但却可以催促杨琏尽快攻打徐州。孙晟毕竟是人老成精,知道两军交战,必然要有足够的准备,若是准备不足,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只要杨琏攻打徐州不利,在天子面前的信任就会逐渐消失。
李弘冀点头,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他没有想过一下子扳倒杨琏。
次日,有几份折子摆在李璟面前,其中两份是户部的折子,折子里弹劾杨琏出兵徐州,却不攻打,空耗粮草。户部的官员掌控这朝廷的米粮,这人很是专业,一趣÷阁一趣÷阁计算,三万多大军消耗的粮食让李璟很是肉疼。
李璟一连看了几分折子,其中有五分之一是弹劾杨琏出兵不利的,这些折子有户部的,有兵部的,甚至还有礼部的。李璟抿着嘴,很不开心,这些人消息很灵通嘛,似乎比他这个天子还要知道的多。
李璟耐着性子看完了,让高泽叫来了李景遂,把这些折子递给他看。李景遂看完了,皱皱眉,很显然,这是有人对着杨琏使绊。
李景遂想了想,道:“皇兄,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徐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杨琏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这个道理李璟懂,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暗中派人去告诉杨琏,让他安心处理军务,朕不要求他收复中原,但能达成他所说的目标,也是好的。”
“喏!”李景遂答应着,两兄弟又聊了几句,李景遂这才退了下去。
数日后,杨琏看着李景遂派人送来的书信,哭笑不得,徐州城坚固,那是一时半会能拿下的?这些弹劾他的人,无非是想要恶心杨琏罢了。齐王派人来安抚他,必然是天子的意思,目的在于安抚他。
杨琏把书信看完,放在灯火上烧掉了,告诉来人,他已经知道了,齐王可以放心,战争是国家大事,他不会儿戏。
徐州地处平原,泗水、沂水绕城而过,徐州东门、北门均有水门,护城河十分宽大,杨琏与皇甫晖等人走了几次,视察徐州地理,只有城北和城东有一连串低矮的山丘,登高望向城内,也只能看到半个城池,徐州城内同样也有丘陵,符彦卿在城中修建了堡垒,可以监视城外的情况。
杨琏仔细观察了一番城内,发现可以看见的地方,城内的防备十分森严,观察了半响,他只得下了山丘。
这时候天气已经变冷,众人慢慢勒马而行,杨琏忽然停下了,打量了四周一连串的丘陵,这些丘陵大约只有十几丈高的模样,沿着泗水连绵,长达三四里,这样的地势可以伏兵,但符彦卿闭门不出,杨琏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忽然,前方一一阵梆子响,从山丘两侧,突然出现了百余人,他们手中举着猎弓,有人甚至拿着锄头,冲着杨琏等人虎视眈眈。
为首一人大声喝道:“留下钱财,饶你等不死。”
杨琏扫视了前方一眼,笑了笑,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那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让部下放下了猎弓,快步走了三十多步的样子,这才看清楚了杨琏的模样。他身子一震,扔掉了手中武器,快步走到了杨琏的身边,跪下,道:“小人张德胜见过杨节度。”
杨琏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德胜,见他身着寒酸,衣裳多处破损,在寒风中跳动着,杨琏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张德胜,你怎么混成这样?”
张德胜叹息了一声,说了起来,他奉杨琏之命,说服了淮北十三家,一开始淮北十三家气势很盛,掠夺了不少村庄,获得了粮食、财富。可是好景不长,汉国毕竟是正规军,有良好的军备,充足的粮食,淮北十三家与其作战,越来越吃亏,后来死了不少人,有人抢夺了钱财散去,更有人投靠了官府,出卖了兄弟。
如此一来,淮北十三家已经是名存实亡,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张德胜由于妻儿在杨琏手上,他曾经求助杨琏,却被拒绝,因此不敢在去求杨琏。他只得带着剩下不多的人,在徐州、兖州之间流窜,有时候隐藏在昭阳湖中,捕捉鱼类为食,借着高大的芦苇,躲避官府的追捕。
吃虽然差了一点,但总算还能活下来,可是天气越来越冷,没有御寒之物,不要说部下,就连他也受不了了,只得带人出来,试图打劫过往的客商。可是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杨琏。
杨琏带的人只有十几人,张德胜心想就算对面兵甲齐备,但自己毕竟人多,若是抓获了他们,卖了战马,今年冬天的衣服就不缺了,可是那里想到会是杨琏?
杨琏明白了张德胜的处境,想了想,带着他回到大营,先是让人送来了衣服,让他们船上,又让人煮了食物,给他们充饥。
大帐里,杨琏询问着张德胜事情,张德胜这一年多来在淮北流窜,想来地理环境很是熟悉,杨琏一问,这张德胜果然熟悉。杨琏仔细地问着淮北十三家的情况。张德胜为了邀功,说的非常详细。
杨琏闭目思考着,半响,他笑了起来,道:“张德胜,本节度使如今为大唐北面行营招讨使,负责攻打大汉,有一件事情,让你去做,你敢吗?”
张德胜努力咽下一口猪肉,抹了一把嘴边的油脂,吃过了食物,他说话的力气也足了,道:“但凭节度使吩咐。”
杨琏点头,道:“这件事情你若是办好了,本节度不仅放了你的妻儿,还给你一个官儿,只要你肯用命,日后封侯拜相也不是难事。”
杨琏画了一张大饼,张德胜却心动了,喉结蠕动了一下,张德胜跪在了地上,道:“杨节度的大恩,张德胜没齿难忘。”说着,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杨琏踱步,过了好一会,这才道:“好了,你起来吧。本节度虽然有心想要用你,但在用你之前,有一句话要提醒你。只要对本节度使忠诚,你自然有好处,你若是三心两意,你还记得你的那位兄弟吗?他,就是你的榜样!”
张德胜脸色一变,这一年多来,他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妹夫战死,最后一个弟弟也死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杨琏在警告他,但同时也在告诉他,只要忠心,就有美好的未来。
张德胜如今已经看淡了许多,兄弟的情谊虽然很重,但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淮北十三家的事情不就说明了吗?张德胜点点头,用力拍了拍胸膛,道:“杨节度请放心,我张德胜这辈子只效忠杨节度一人,若有背叛,教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杨琏哈哈笑了两声,叫张德胜附耳过来,仔细说了起来,张德胜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杨琏说完,这才慢慢坐下来,再度问道:“张德胜,本节度说的事情,你都明白了吗?”
“小人,不,卑职已经明白了。”张德胜很是肯定。
“好,那么本节度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马到功成!”杨琏举起了茶杯,一口喝尽。
“原为节度使效力!”张德胜说着,也一口喝尽了茶水,得到杨琏的许诺,他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脸上泛着红光,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