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郎,爹已经知道错了。”听到长子极为讽刺和不留情的话,顾允伦只觉得脸上羞耻,小心翼翼的酸涩讨好试探说:“是这样的,上一次你回家,不是说过……说过……”
“我说过什么?”顾轻郎何曾见过他爹这样言语艰难的模样,转过头,目光更是冰冷的讽笑:“你说的上一次,是指的我回家打死你小男宠的那一次?”
“这!”顾允伦急了,摆着一张俊朗英正的脸庞凄凉的说:“那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我也清楚你为何会那样气怒,但是那时候你说过,倘若我愿意努力些,你可以带着你的两个弟弟,让顾家更有作为,不知当初的这话你现在可还算数?”
“所以你才在这个时候突然弹劾沈家?为的就是要我相信你,扶助顾家?”顾允伦这话倒是顾轻郎所没有想过的,他闻言一愣,不知是何滋味的眯起了冷眼。“你到底图什么?”
顾允伦后悔嘶哑的说:“我、我想要齐云回来,可是我如果再不对和郎和善郎两个孩子好一些,再不对整个顾府负责上心些,齐云他是肯定不会原谅我回来的!”
“是吗?”就算你现在醒悟了,知道要对两个弟弟好,要对整个顾府好,你就真的以为大夫人会回来?顾轻郎见鬼一样的瞪着他爹,残忍的直接打碎他的美梦。
“大夫人会不会原谅你,我现在没兴趣跟你说,但是你以为,你这样做合适吗?现在的沈家在大盛朝堂不可一世,暗中甚至也和朱家等纠缠不清,科举上那档子事闹出来,皇上正为他们烦心不已,你却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弹劾他们,你脑子糊涂了还是……”
“皇上烦心的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站出来弹劾沈家,而我站出来了,对外又是匿名,除了皇上会觉得有所帮助外,朝中还有谁会知道?”顾允伦好像生怕顾轻郎不屑一顾,急忙打断他的话,急切的解释。“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顾家站出来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敢不敢!”
顾轻郎嗤笑:“你突然想要在朝堂上刷脸,为的也不过是想得到皇上的重视,从而想着期盼是不是能够让大夫人看到你的努力而回心转意,或许,你还要取悦现在已经对你怨恨不已的两个弟弟吧?而我呢?你十几年在我面前都没有半丝恩情,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被长子直白的道出彼此之间的情份淡薄,而如今的这种淡薄正是他自己造成的,顾允伦面红耳赤羞愧的不能自己。“我……”
是啊,过去十几年形同陌人,他哪有什么资格还来和他这个长子商量振兴家门的事……
“无话可说了?”顾轻郎冷哼一声,丝毫不肯放松一点点的软意。
这个男人是他亲爹又能怎么样,曾经,他从没有让他觉得有一天是他的儿子过,所以现在他要怎么做,也不必客气的真把他当自己的爹,还是随心所欲有所收益的好。
“我……”顾允伦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个最大的儿子心里有多恨他,不说这个儿子,就是府里的两个小儿子,现在也因为齐云的离开而对他满含愤怒置之不理了,但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他还能怨谁呢?心酸之下,俊朗高大的男人仿佛渐渐趋老。
顾轻郎摆着俊容,声音冰凉的说:“没有好处,我是绝对不会浪费精力的。”
顾允伦浑身一震,因为儿子的疏离和冷漠,他只觉得更加自责:“轻郎,如果要说好处……”艰难的开口,语音打颤:“好处就是:如今你是后宫妃嫔里的新宠,朝中都有传言说皇上很宠你,如果我们顾家此时能够在暗中为皇上推波助澜,相信皇上以后一定会看重我们顾家,也会更加宠爱你,这对你日后在后宫的嫔妃间立足多有益处才对,不是吗?”
“这么说,你今日这番打算,还是为我这个被你送进宫当男妃的大儿子着想了?”顾允伦不说到这个还好,他一说到这个,顾轻郎反倒是来了大气,极怒反笑的训斥道:“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意思,人到中年,妻子和儿子一个都没有抓到,现在还好意思来求我?”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意思,我……”毕竟原来也是放浪形骸了许久的将门之子,如今被儿子当面斥责斥责,顾允伦虽然知道必须得听着,可是也难免觉得失了面子,头越压越低。
顾轻郎心中不屑,可是也认真的静下来想了一想,现在的沈家的确不可一世,可是朝中同时还有朱家和齐家在平衡着,看萧崇最近的样子,此刻在他眼中第一容不下的,反而是沈家了。
之前那一大阵子,他都在失落自己身处后宫只是个男妃,完全无法为萧崇解忧一丝一毫,而现在,他这个渣爹却一脸悲伤的凑了上来,而且说实话,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强盛的父家。更何况,他还有和郎和善郎两个年幼却不弱的弟弟……
“轻郎,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你的父亲,我不愿意顾家就这么败亡在我的手里。”看到儿子好一阵都不说话,原本有求于他的顾允伦急了,再度放低了姿态难以言喻的说:“和郎和善郎现在在府里完全不理我,你总要帮我劝劝他们才是,或者想个法子,给他们谋一条更好的出路?你现在是宫里从三品的婕妤,位份尊贵,如果能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话,效果总是不一样的。”
“现在你就想到我的好处了!你怎么说的出口!”顾轻郎收回深思的神态,回头怒视着自己的父亲,一掌拍在檀木桌上,严厉的说:“我不管你想怎么样,只是你既然说了要求我帮着扶起顾家,那好,那以后和郎和善郎两个弟弟的打算就由我来做,至于你,到时候我让你做什么,你如果有诚意,那就听我的做,否则,我绝不会把你当爹看!”
“好!好!”顾允伦闻言,只差没有激动到嘴角哆嗦:“如果你能照看你的两个弟弟,我自然是高兴的无与伦比,以后全听你的,我们父子俩一心一意的振兴顾家,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的,而且如果看到我把和郎和善郎两个孩子照顾好,把顾家照顾好,齐云纵然再生气,到时候看到这一幕,他也一定能开心些,说不定到时候他就能原谅我回来了!”
“现在说这话,你不觉得早了点?”你就做你的春秋美梦吧,想的倒是挺圆满!十几年都没有过指望的人,就凭今晚这一两句话,顾轻郎又怎么可能瞬间对他这个爹相信起来!
嘴角边始终衔着一抹讽刺的漠笑,顾轻郎漠然的眯起了双眼,丝毫看不出他和他爹原本应该亲密无比的父子关系。“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轻郎……”顾允伦刚刚还躇躇满志,现在被顾轻郎这一冷怠,整个人又泄气了,脸庞上讪笑着,他一直站在顾轻郎殿里的堂下。“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今晚说的这事,只求你多留一个心想着,我们顾家现在最有出息的就是你。”
“……”顾轻郎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要为自己得到一个最有出息的肯定而高兴,曾经为了这句话,他盼了多少年啊,甚至从生盼到了死,可是今天,因为韩氏的默然离开,他得到了,却也只觉得这真是一个笑话,他极想仰头放声大笑。
加深了脸上的冷漠,他收住拳头,万分严肃的说:“你回去,我暂时不想再看到你。”
“轻郎,既然如此,我、我这就走……”已经被长子彻底的厌恶了,顾允伦浑身难受的阵阵发冷,最后鼓起勇气再看了儿子一眼,他转身一步一步的向清欢殿的大门走去,垂着头,拱着背,样子丧气凄凉的像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寡之人。
顾轻郎的拳头捏的更紧了,僵硬的坐在制造富贵精致的后妃椅上,他没有让自己的头动一下,就连身体都没有,直到内殿里再也没有别的男人的身影,他才站起来高声说:“来人!”
张平平步伐缓慢的走了进来,面上的色泽阴暗,圆溜溜的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仿佛跟谁大吵了一架精疲力尽似的,又仿佛被谁欺负的够了,彻底激怒。
“主子,您、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吗?”稚嫩年少的小太监,嗓音似乎还有一些嘶哑。
可惜,这个时候的顾轻郎思想很混乱,烦躁之下并没有发现小太监的异样,挥挥手他说:“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宫人过来,我有事情要说。”
韩氏就这么走了,总不能真的让他就这么独自一人,不管怎样气他爹这个人,他都必须快些找到韩氏,知道他目前是不是安好。顾轻郎深吸一口气,英俊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些疲累的感觉。
今晚不是十五,也不是其他特别重要的日子,萧崇没有召他侍寝,他也没有霸道的去缠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谁陪在萧崇身边。作为皇帝,萧崇身边最不缺的——
总只会是各路美色……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