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后,顾府迎来大喜,宫里传送册送位份的圣旨,顾轻郎作为顾家送入宫中的长子,被皇帝册封为正六品少使,即刻就要随着教引嬷嬷一起进宫。
正六品少使,这个位份对于此次被选进宫的小主们而言,并不算低的,撇去太后娘家朱国公的一子一女位份被册的高一些,其他的秀女公子们,都只是在正五品及以下。
这次进宫的新人,一共有七位秀女和七位公子,中选的人数这么少,也确实能落实宫闱传言皇帝不好美色。顾轻郎听到这里只是不屑的嗤笑,如果他们的那位皇帝真的是个不贪美色的人,那为何终选那日,竟会让他在野山出撞见那么不堪的场景?
顾轻郎也知道,自己虽然是三品将门的出身,但是因为庶子的身份,先前在殿选时就让太后不快,后来又似乎得罪了皇帝,现在还能够得到正六品的少使,他已经大感意外了。
这日大早,在顾允伦带着全府姨娘仆婢的相送下,顾轻郎辞别韩氏和两个异母的幼弟,带着韩氏为自己预备的一个小厮就出了顾府,执被册的圣旨直往皇宫而去。
顾府现在已经不比之前了,花姨娘因为□□败露,被顾轻郎的父亲打断了腿自生自灭,她的女儿顾玉娘也因为摊上这样一个污秽的母亲,不被顾允伦承认,只怕她今后在顾府的生活,将会过的比顾轻郎昔日落魄的日子还不如。
顾轻郎也明白,按照自己那个善变的爹,今天少了一个花姨娘,明天或许就会来一个刘姨娘,韩氏的日子只捏在他自己的手里,他如果依旧一味的谦让忍隐,谁也不能真的为他出头。
他自己现在也是个被压制在深宫里的人了,从侧门踏入宫苑,抬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顾轻郎回头静静的看着一顶顶轿子被送进来,他知道,这些轿子里坐着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新人。
漠然的拉了拉嘴角,顾轻郎让身旁名为张平的小厮去问了自己的住处,得知在东边的安延宫清欢殿后,立刻就去了,半路上,张平作为他身边的宫人,被宫里的公公给带走,必须要净身。
顾轻郎看着张平稚嫩的脸庞一下子就白了,最后还是向自己行个礼,随公公而去。
宫中的规矩深严,容不得任何人有作乱的规矩,对陪着进宫的宫人们是这样,对顾轻郎这样被选进宫的男妃未必也不是这样,顾轻郎刚刚在自己的殿里坐下,立刻就有嬷嬷过来。
“主子,婳妃娘娘身边的颂星姑姑来了。”小宫女上前来禀告。
顾轻郎虽然厌烦这一套一套的规矩,但也只能坐着看那个年长的宫女走过,对自己屈身行礼,又不冷不热的命身后的小太监端上一碗不知名的液体。
她道:“奴婢给顾少使请安,少使,按照宫里新进宫公子的规矩,请您将这碗里的汤给喝了,这是皇上的旨意。”
拿在手里的液体是什么,作用又是什么,顾轻郎现在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傻子了。
“端过来吧。”他淡淡的说,望着小宫女递过来的药碗,掩饰住鄙夷和冷笑,仰头一口而尽。这就是皇宫,这就是他将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的皇宫。
多年以前,就因为盛高祖爱慕一个男子,将他强行纳入宫中为妃后,后面的皇帝就跟着效法,谁知这一效法下来,男妃和女妃共立,就成了合情合理的规矩。
既然是男妃,宫中又有女妃,唯恐这两者乱了规矩,所以他们这些新进来的公子们就要在进宫的第一天,喝下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顾轻郎一双眼眸里含着漠笑,擦了擦嘴角,笑意深然的望着颂星问道:“姑姑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的吗?”
颂星被顾轻郎的目光望的一怔,眼神冷漠的回答:“少使严重了,这次新进宫的主子们的住处、布置、宫人们的安排,都是由婳妃娘娘主持,如果少使有什么不适应的,只要去翊华宫回婳妃娘娘便是,婳妃娘娘奉太后之命协理六宫,自当会为少使周全一二。”
这个所谓的婳妃,这是在他进宫的第一天就拉拢他么?顾轻郎听了宫女的话,只觉得好笑,想婳妃有一枝独秀的宠妃之称,果然名不虚传,她聪明的知道在一开始就广撒网,收罗亲信。
“谢谢姑姑提醒,我记下了。”在这个时候,顾轻郎知道自己理应自称为本少使,但是那个充满了雌伏和弱者的称呼,他现在实在是吐不出来。
颂星见了,眼睛里有了一些蔑视,但她也没再说什么,一转身就离开了清欢殿。
果然是宠妃宫里的人,就是这么心高气傲。顾轻郎看在眼里只觉得可恨,又觉得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一回头,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就在主管宫女的带领下跪在自己脚下。
顾轻郎威恩并施,提点了那个名叫岚婷的主管宫女几句后,又给自己的三个太监三个宫女赐了名,一人赏他们一些碎银子,他就让他们都下去忙活自己的了。
幸好他虽然进宫的时候没带多少体己,但是刚进宫,宫里的嫔妃来拉拢的多,这个送了些见面礼,那个送了些贺礼,收起来一看,银子宝物们也不少。
他一个正六品的少使都是如此,其他位份比他高的新人,自然就更加不用说的了。
顾轻郎仔细的打量了自己的住处,清欢殿,名字实在起的不错,把岚婷叫过来一问,才知道这个名字是安延宫的主位温妃所起。想到这温妃是他的主位,顾轻郎就不得不在进宫的这天去拜见拜见,于是带了岚婷,往安延宫的正殿走去。
今后身为嫔妃这一套套的礼节和尊卑关系,他怕是也难逃要各种周全了。
安延宫的正殿门口,远远的,顾轻郎还没有走过去,就看到那里聚着一些人,正眼一看,原来是两个同样新进宫的年少的男妃,各自带着自己的宫人站着。
顾轻郎顿了顿,走了过去。
“你也是住在安延宫的新人?你是哪一位?叫什么名字?”还没有等顾轻郎完全走上前,立刻就有一个穿着淡青色锦袍的男妃凑到他身前,趾高气扬的望着他,嘴里喋喋有声。“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安延宫的宫人已经进去传话了,还没有消息,想来是温妃娘娘没空见咱们。”
顾轻郎斜着眼打量这个男妃,发现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长的是秀丽,只是不知道他是出身太高贵了,还是在家中被父母娇惯的不像样,尚且不知道他是谁呢,他就对他言辞大胆,这样的人,活不过几天吧。
顾轻郎不想跟人白费口舌,只往旁边一看,发现另有一个锦衣美丽的少年也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自己,素静温和,他对着这人点点头,走过去就与他站在一块。
“喂!你是谁?”纳兰澈出自吏部侍郎之家,身份不低,在家中都是被爹娘仆婢们千般宠万般疼的,哪里被人这样轻视过,气不过顾轻郎对他的不理睬,他气势汹汹的冲过去,瞪着顾轻郎就说:“本贵人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
原来是个从六品的贵人,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嚣张气焰。
顾轻郎的眼眸立刻暗了下来,盯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少年,他冷冷一笑,突然伸手按在纳兰澈的肩头,功力作用之下,纳兰澈只觉得肩膀处像是被千斤石压着,疼的他小脸立刻就白了。
“再啰嗦一句,我对你不客气。”都是男子,又都是少年方刚的年纪,顾轻郎还不懂得忍隐,他也不想再忍隐下去。冷冷的扫了被吓傻了的少年一眼,他偏着头盯着宫门,再不屑去看纳兰澈一眼。
“你、你你——”纳兰澈肩头吃疼,只觉得整个面子都丢光了,狠狠的瞪着顾轻郎一副冰冷漠然的样子,他很自然的就恨上了顾轻郎,这一恨之下,他连给温妃请安都忘了,直接转身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消失不见。
“兄台,你好像惹上了麻烦。”站在一旁,一直安静乖巧的少年突然偏着头,对着顾轻郎同情的低声说:“你知道吗,这个纳兰公子虽然只是从六品的澈贵人,但是他的父亲是朝中的吏部侍郎,一直都是追随沈宰相的,你得罪了他,不怕得罪他们背后的婳妃?”
顾轻郎听了,望着对自己说着悄悄话的少年,皱着眉头问道:“你是?”
“我是住在安延宫西侧殿的长使凌亦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应该是住在东侧殿的顾少使吧?”
凌亦晨的年纪也不大,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应该比顾轻郎还要小,但是他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弯着嘴角微笑,给人一种很亲近很纯良的感觉。
“我是。”顾轻郎扯了扯嘴角,“见过凌长使。”这个少年他听说过,父亲是西疆大都督,这样显赫的家世出来的公子,没想到待人居然这样随意温和。
“我也是一个人进宫的,都还不认识人,第一个认识的就是顾少使,以后还请顾少使多多关照哦。”凌亦晨望着顾轻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模样有些羞涩。“顾公子不要长使长使的拘着位份了,以后恩宠衰盛的事,现在还说不准呢。”
顾轻郎闻言,也只是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这时,温妃宫里的宫人出来说道:“温妃娘娘旨意,宣两位新主子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