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易行的中年男人铁青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一丝绝望以及一丝不解。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究竟蕴藏多少信息，除了老者和中年男人，想必这个世界上也无几人知晓。
虽然中年男人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但是中年男人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他有些颓废的低声问道：“老先生，可否放过犬子，有些事情他并不知情，还请您高抬贵手”
老者表情的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低声下气的中年男子，双眼眯成一条缝隙，嘴角微翘，笑呵呵的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不放过你儿子”
这句话话听着有些绕耳，但是中年男子听到这句话时，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心中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谢谢老先生高抬贵手”
这看起来有些古怪，就在不久之前这个老者杀死了中年男人家22口人的性命，现在却因为老者放过他的儿子而感谢老者。
听到这里，叶风雪觉得有些寒冷，他不明白中年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难道全家22口人的性命，家破人亡的仇恨还抵不过他儿子的性命重要么？
或许这句话有些出乎老者的意料之外，也或许老者被中年男人的这句谢谢打动，所以他决定大发慈悲的告诉他真相。
老者开始围着中年男子转着圈的走动着，双眼有些玩味的看着这个中年男人。
“你可知我为何会来你家？”
老者边走边淡淡的问道。
中年男子此时已心怀死志，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便很淡然的答道：“想必是那位同僚，看在下有些碍眼吧。”
“哦，原来你是这么以为的么？”
老者听完回答，哈哈大笑的问道。
中年男子有些诧异的看着老者，心中不断揣测着老者话里的意思，想着老者来到这里最有可能的原因。
老者笑完，有些惋惜的叹气道：“你是个聪明的男人，但是你猜错了”
说完这句，老者对着左边的两个金甲士兵挥挥衣袖，那两个手持长刀的士兵便会意的向着不远处任然人事不醒的青年走去。
中年男人见状，脸色大变，急忙想要冲过去，却被老者用眼神制止，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只得焦急的低声对老者说道：“老先生，您这是”
老者并不理会中年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
两个士兵从地上将锦衣青年扶起，来到老者和中年男人的身前，老者对青年右手边的士兵说道：“把他叫醒”
金甲士兵单手将青年的胳膊托起，右手高举，“啪”
青年吃痛，邹然醒转过来，只见他的右脸上迅速的红肿起来。
此时的青年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见他右手捂着脸颊，刚准备破口大骂时，身后一只脚突然踢在青年的膝盖弯上，青年一个站立不住，砰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老者不在看地上跪着的青年，而是转过身对着中年男人说道：“我之所以来，不是因为你的同僚而是因为他”
说到这里，老者的手指指着已经双膝跪在地上的青年。
中年男子看着跪着的青年，脸色有些难看。
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岂是等闲之辈，当下便已明白老者话里面的涵义。
中年男子嘴唇微颤，铁青的脸庞迅速的变的赤红一片，额头青筋鼓胀，双手也忍不住的颤抖着。
“孽子，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好事？”中年男子手指颤抖的指着跪着的青年，大声的喝问道。
青年听到父亲如此大的声音有些畏惧的抬起头颅，双眼无神的低声回道：“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见着青年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软，叹息道：“老先生，你看犬子并不知道做过什么事情，是不是。。。。。。”
老者怒哼一声，围着青年转起圈来。
“好一个不知道，我问你，十天前你做过什么？”
青年有些迷糊的喃喃道：“十天前我在，我在，我在。。。。。。”
青年一直低声重复着，就是说不出他十天前在那里。
老者见青年这个模样，又是一声怒哼。
老者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你十天前在那里，干了什么”
听到这句青年的身体微微一颤，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被老者敏锐的察觉了。
“十天前，你在50里外的漠河镇，看上了一位姑娘，后来便想娶那位姑娘为妻，那位姑娘不愿，所以你就想抢夺，奈何当时只有你一人，所以你没有成功。”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青年，脸上的皱纹深深的挤在一起，老者停顿片刻后便接着说道。
“你没有成功，便心生怨气，恰逢你当日你时运不佳，所乘用的马被盗马贼偷走，后来你在小镇的茶棚旁见着一位老人，便想强买老人的马，老人不愿，你就将之活活打死，事发之后，还让人去下封口令，我说的可对？”
青年颓废的跪在那里，沉默不语，并不回答老者的问题。
老者也不以为意，对着中年男人说道：“现在你明白了？”
中年男人当然明白了，只怕那位老者的身份并不简单，所以他们才会遭此一劫。
既然事情有了开始，那么事情也应该有个结束。
中年男子微微一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
就在这时老者转身向着府邸走去，边走边说道：“主上说过，你们二人一人可活，但是只能你们互相动手，否则一个不留。”
叶风雪听到这里，觉得这个老头口中的主上的性格似乎也和中年男人有些像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冷漠。
古道两旁，金甲士兵们双眼冰冷的盯着中年男人这对父子。
中年男人伸出双手，扶起青年，青年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一刻中年男人没有在训斥青年，因为那也对他们的处境没有任何作用。
中年男人伸出右手，揽住青年的肩膀，抬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鲜花，淡淡的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摘这些花玩，每次你够不到都要哭哭闹闹的骑在我的脖子上去摘，摘到了你就高兴的不得了”
青年扭过头去，看着中年男人的侧脸，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上竟然也有了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头上竟然也有了白发。
青年到这一刻多么希望，自己回到儿时模样，父亲年轻力壮，没有白发和沧桑。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太过娇惯你”中年男人继续淡淡的说道。
青年明白父亲的后悔有多少，也明白父亲的娇惯有多少，所谓娇惯是在他打残同学之时，是在他杀死老师之时，是在他教训所有他想教训的人之时，是在他强抢女子之时。
青年这时明白了，那样做是错的。但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无法改变什么。
中年男人轻轻地楼楼青年的肩膀，青年将头靠在中年男人的肩上，虽然青年比中年人要高一些，这样会不太舒服，但是他不介意。
青年想着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亲近自己的父亲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父子开始疏远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断随心所欲的做事呢？现在想来他的那些随心所欲不过是为自己的父亲惹来一堆又一堆麻烦罢了。
现在他尝到了苦果，也幡然醒悟自己的父亲原来默默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只是这个醒悟的代价有些大而已。
“父亲，你后悔吗？”青年的头离开中年男人的肩膀，两眼认真的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问道。
这里的后悔当然与前面的后悔是不一样的。
“我不后悔”中年男人一如往常在青年面前的样子的淡然地说道。
青年笑的很开心，“我也不后悔”。
说完这句话，青年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向自己的胸口。
因为中年男人的不后悔，所以青年后悔了，让他后悔的事情太多，多到他这辈子都还不完，所以他决定下辈子在还。
匕首并没有扎进青年的胸膛，刀刃上有点点殷红滴落在古道之上，滴答、滴答。
中年男人愤怒的盯着青年，右手死死的抓住刀刃。
青年咧嘴一笑，：“爹，你松手”
中年男人就是不松手，无奈之下青年松开刀柄。
“胡闹”中年男人说怒声说道。
说完也不理会青年，将匕首随手丢出很远。
中年男人有些疲惫的坐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而下，他却恍若未觉。
“以后不要在做这种傻事，去把匕首捡过来吧”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中年男人疲惫的闭上双眼。
青年看着中年男人疲惫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家破人亡。
所以他决定弥补，所以他跑得很快，拼尽全力的奔跑，跑出今生最快的速度，当他捡起匕首准备自我了断的时候，回头却发现自己的父亲胸前插着一把短刀，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流淌而出。
青年双目赤红，发狂的奔向中年男人，喉咙里发出如受伤的野兽般的嘶吼。
“以后要好好活着，别在干傻事了，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和你聊聊天了”中年男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口中咳出。
青年此时心底一阵发酸，眼中忍不住的有滚烫的泪水流出，青年一手拖着中年男人的背，一只手试图去按住伤口。
“咳咳，别怕，不会有事的”
青年焦急的说道：“爹，都是我不好，你别说话，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很多年前青年便杀过人，见过血，他也杀过很多人——家丁、丫鬟、老师、同学、平民自然也见过很多的血。
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堪过，泪水不要命的狂涌而出，染湿了他胸前大半的衣襟。
这样一个人也会有这样一面？或许因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吧，叶风雪看到这里心中不禁想到。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所以我从来不后悔，咳咳，你也不要自责，一定要活下去好吗？。”
中年男人此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不断的和青年说着话，青年不断的点头答应着。
青年这一刻多么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不要让自己的父亲离开自己。
幡然醒悟，却已为时已晚！
“我知道我总是会死的，不要伤心难过”说完这句中年男人搭在青年肩上的手臂就此落下。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了古道上的无数残花，吹落了古树上的无数鲜花。
漫天花雨里，曾经冷漠、冷血、冷情的青年抱着中年男人哭的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中年男人知道自己终究会死的，他猜中了结局，却没有猜中原因。
青年双手沾满鲜血，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可悲么？
或许吧，但这或许就是命运，也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