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事件后,吴氏对教女儿爆发了极大热情,逮着女儿有空就拎来教她当家理事,把自己二十几年当家主母的手腕抖给女儿看。沈明嫣对此表示欢迎,只是最近她想悄悄干点事,肿么破。
这天休息日,天朗气清,大晌午的正是午觉的好时候。沈明嫣躲在内室却没有睡觉。难得有个私人时间,她得抓紧干活。
这时小豆丁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她想把月牙凳拿到窗前,使了吃奶的力才是把这张雕饰精美的厚重凳子拖到窗子下。又笨手笨脚的爬上凳子把窗子推开,累得一脑袋的汗。
如果此时有人,见了她的样子一定会忍不住发笑,太可爱了。小小的奶娃娃穿了水粉色的上衣,葱绿色的裙子,看起来粉嫩嫩的样子。头发梳成双鬟,扎着粉色的发带,配着鼓鼓的包子脸特别可爱。只见她一会咬牙切齿的表情,是凳子太重了;一会双颊鼓起,是在发力;一会气喘吁吁,得歇一会儿。圆滚滚的身子爬上凳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肉肉的小手,眉毛都皱成一团的推着窗棂。终于推开后,一双大大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
精雕细刻的雕花窗子刚一打开,就有凉风从窗户吹进来,沁润着木樨花的甜香,盈盈地盈满了整个内室,吹散了室内昨晚燃的梦甜香的靡香。庭中的桃树、杏树的叶子正在枯黄凋落,看去有些凄凉。几棵木樨却枝叶碧绿,亭亭如盖。许是今年的花期较晚,十月将至,木犀花方开得正好,嫩黄色的小花米粒大小,开了满树。
连着几日的阴雨,这天终于放了晴。深秋的天气有些凉,即使太阳出来了也是有些清冷。秋日的晴空是美丽的,宝蓝色的天空澄净、透亮,仿佛吸饱了水似的,水汪汪蓝盈盈分外可爱。一望无垠的蓝色中,只有几片丝状的白云,懒懒地浮着。
沈明嫣眯着眼,陶醉了一会儿,又颠颠地跑到床前的案上,拿了针线篓子,回到窗前坐下,认认真真的开始刺绣。
在现代的时候,沈明嫣就对针线活很感兴趣,还曾自己画了花样子,学着绣花。到了古代有专人教授,她自然学的很是用心。从简单的缝线开始,到现在一些简单的花样子,她也能绣得似模似样了。只是人小手短,绣起花来不是很灵便。
现在她正在试做一个香囊,是给娘亲的芳辰礼物。图案选定了由桃花,竹子,灵芝,月季四种组成的群芳祝寿图。她已经把灵芝和竹子绣好了,现在正在填月季的花瓣。随着她的手起起落落,海棠红的花瓣渐渐丰满,衬着底下青莲色的缎子,显得格外娇艳。
日头渐渐的升高,阳光慢慢的爬了进来,落在沈明嫣的肩上,映出一片粉色的光晕。她仰仰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颈,收拾东西站了起来。该换个地方了。她准备今天把月季绣好,桃花的话接下来的几天再抽空绣,只要在吴氏生辰前做好香囊就行了,也不是很赶。
“七娘,夫人叫你过去呢。”画着鱼戏莲叶童子图的大屏风外,沈明嫣的侍女半夏来唤她起床。大燕的屋内布局时兴用屏风幔帐作为隔断,她的屋子就用屏风分了里外三间,最里面一间是她的卧房,外一间是平时起居学习的地方,最外一间用做众人进出来往,只摆了几张案几之类的简单陈设。
“嗯,进来。”沈明嫣收拾东西好,问道:“阿娘叫我过去,可说了是何事?”
“没有,来的是夫人身边的绿意姐姐,说是七娘去了就知道。”
“你看我这样子,可有不妥之处。”沈明嫣摸摸脸,扯扯衣服。古代就是麻烦,衣服发式都要随时保持整洁,不允许凌乱,要不然又是一顿念叨。真是怀念当初穿着睡衣乱跑的宅女生涯呀,只要不出门,可没人管你梳不梳头的。
“没有,七娘这样看着很好。”半夏一笑,脸上梨涡隐现,分外甜美。识趣的没问七娘子明明是在睡觉,怎么衣裳保持得如此整洁。
说着,却还是过来,蹲下身,理了理小主人的裙角。“这样就好了。”半夏抬头,对着沈明嫣微笑。
“半夏,你的酒窝真好看。”美人呀,美人,沈明嫣感叹。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可都是美人胚子,各有各的特色。半夏甜美温柔,紫苏明丽大方,月见娇俏可人,朱槿则是娇憨可爱。幸好沈明嫣爹娘基因好,自己长得不差,要不然,有一群美丽的丫鬟,做主人的真是亚历山大。
“七娘又来取笑婢子。”半夏嗔道,“七娘才是长得好看呢。”类似的对话,时有发生,众人都习惯了,小娘子啊就是个爱美的。半夏微笑,七娘子性格温和,待她们和善,她们也要报以忠心才是。
带着紫苏,半夏,在绿意的带领下,沈明嫣穿过一个月洞门,沿着回廊走到吴氏的屋子外。方在两个守门侍女的帮助下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美男。
美男穿着象牙白深青滚边的儒服,宽袍大袖一派世家风范,站着如松柏般,挺拔清俊。
见她发怔,美男子正伸出只修长的手,“小妹。”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待小妹傻傻的拉住他的手,沈明远不由轻笑出声,小妹还是老样子。
小孩子长得快,变化大,沈明远离家的时候妹子还没到两岁,看着丁点大,如今猛然一见,妹子竟然有当年几个大了,有种眨个眼就茶碗变菜碗的惊愕感。饶是沈明远一向淡定,也惊了一跳。好在小妹脾性不改当年,沈明远瞬间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沈明嫣下意识伸手拉住那漂亮的手指头,听到美男轻轻一笑才回过神来,再看了眼有些面熟的美男,恍然想起,原来是沈大哥回来了。沈明远出门游学几年,前些日子使人带信,说是不日即将还家。
“大哥,”拖长声音撒娇,沈明远对她可好了,比那个老想着跟她争宠的沈明达好多了。这才是个哥哥的样子么。
“原来小妹还记得大哥呀。”沈明远笑道,干脆低下身把妹子抱起,“想不想哥哥。”捏捏妹妹肉肉的小脸,嗯,手感跟当年一样真好。
“想。”甜甜蜜蜜的想字,让沈明远笑眯了眼。沈明嫣也跟着傻笑了。
“兄妹俩说什么这么开心,”吴氏见儿子闺女处得好,笑得特开心,“我就说阿嫣见到阿远肯定很高兴,你还不信,说阿嫣太小不记得阿远。我家阿嫣这么聪明当然记得她大哥了。”吴氏自豪地对沈琳夸着自己的闺女,指责沈琳对女儿的不信任。
沈琳好脾气的陪笑道:“是是,我们阿嫣真聪明。”然后,乐呵呵的抚着他的宝贝胡须,看着俩兄妹相亲相爱的样子,自家孩子真是怎么看都好呀。
“爹,娘。”沈明嫣不好意思地叫道,她好久没被人这样子抱了。沈明远一放下她,她就跑到吴氏怀里,扭麻花似的扭着了。
“还害羞。”吴氏抚着女儿的背笑道,“快出来,让你大哥笑话你。”
“妹妹这样正天真可爱,儿子可不会笑话。”沈明远微笑着说。
“大哥最偏心。”沈明达嘟嘟嘴。我要是这样,你就要说我了。
“你也不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吃醋。”沈明远指出本质,“男孩子要稳重。”十来岁的男孩子早就是大人了,沈明远对沈小弟的要求不过分。兄弟俩差着十一岁呢,沈明远没少管教小弟,悄悄说,他私心里把弟弟当儿子养了。
“好了,你也别说他。刚回来,别让他见了你又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吴氏打断俩兄弟的对话。沈明达不怕他老子,倒是怕他大哥,大儿子回来,管管也好。
沈明远一回来就先去给祖母请过安,然后方回来给父母请安,再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才是见了弟妹。一家四口会合,稍稍说了会话,就动身前往老夫人的清平居。今晚在清平居设家宴,为沈明远接风洗尘。一家人也一起吃顿团圆饭。
良辰好景当前,再加上天气晴朗,有一轮圆月正挂在梢头。真正是人月两团圆,弥补了中秋沈明远未归的遗憾。
“阿远将行冠礼,以后就是大人了。可得叫你娘好好给你相个媳妇。”老夫人笑得很慈祥,一点也不像调侃孙子的样子,说得很正经。
“祖母。”沈明远白玉般的脸上有些红,他尴尬的叫了声祖母,然后掩饰般的举起袖子掩面轻咳。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爹当初可是自己来求的我。你要是有心仪的女娘大可跟你娘说,当然跟阿婆说也可以。”老夫人笑道,顺便打趣了自己的儿子媳妇。
一句话说的沈琳和吴氏都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他们的婚事闹得挺大的,现在还经常被人拿来取笑。
“孙儿但凭长辈们做主。”沈明远起身行礼表态。
“大哥,我给你选好。保证给你找个最漂亮的。”沈明嫣插话,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沈明远,仿佛在说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你会选什么?娶妻娶贤,你就只会以貌取人。”沈明达冲着妹妹翻个白眼,不屑的说道。
“我又不跟你选,你着什么急。难道是也想娶媳妇?”沈明嫣不甘示弱,沈三达最坏了。
“你看看,女孩子那个像你这么说话。”沈明达语拙,转而指责妹妹言语不当。
“原来你看了很多女孩子呀。要不然怎么知道别的女孩子怎么说话。”沈明嫣得意的晃晃脑袋,哼哼,小样,跟我斗。“阿娘,你快问问,五哥是不是给我找好五嫂了。”一派天真好奇的样子。
“我才没有。”沈明达气急,涨红了脸,一声大喊。
众人忍不住开怀大笑,每次俩小斗嘴,都是老五沈明达败北。然而,他是越挫越勇,老是挑起战争,可惜,总斗不过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