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到苏苏临盆时痛苦不堪,那老者又不许侍女去禀报陆骏,老者道:“姑娘莫急,不知夫人生辰八字几何,可是命理属木?”那侍女是跟着嫁到陆家的,平日里与苏苏情同姐妹,虽然不知道苏苏的生辰八字,却也曾听苏苏说过,她娘临盆时是春风送暖,百花争艳,而她呱呱坠地那刻百鸟起飞,草木失色正是命理属木。侍女急道:“是又怎样?”老者道:“若是命理属木则夫人该当有此一难了。”侍女更急:“该当有此一难又是什么意思?你这老头好不懂事,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一把乌鸦嘴,去去去,别挡着姑奶奶的路,要是耽误了公子回来见夫人最后一面,”说到这里又赶紧呸呸呸,把自己的话吃了回去,“什么最后一面,夫人吉人天相,最后必定能母子平安的。”说完便要推开老人,冲将出去。
侍女虽说力气不大,但手按在老人身上却像是在推一堵墙。老者安抚道:“小姐稍安勿躁,老身所言并非恶意。只是小将军乃火德星君转世,肉体凡胎要孕育仙灵岂是易事?加之夫人命理属木,才有身上烈火燎原之状。不过木主生发万物,我瞧夫人福缘深厚,渡过此劫并无大碍。”侍女好像被老者唬住了,却道:“什么火德星君又小将军的,先不说你怎能笃定姐姐肚子里的是男孩儿,现在把姐姐救过来才是正经。”老者点头称善,环顾四周沉吟为计。忽然,老者发现在塌边的箱子里露出一片黑色的衣角,走上前去去处一看,竟是一件夜行衣。侍女见老者没出出个主意反倒翻出了姑爷的夜行衣,又是惊怒,刚想骂人却听老者笑道,有此衣夫人之虞解矣。
老者将夜行衣摊开,前后仔细看过,心中更是确信。只见他将夜行衣平整铺在苏苏身上,不过多时苏苏身上潮红尽褪,又恢复了本来肤色,原本还因痛苦皱着的眉头也轻轻舒展开来了。房内众人见状都惊奇不已。老者解释说:“这件夜行衣本来属阴,吸收了大量月光精华,应着那《太上洞神五星诸宿日月混常经》中所言,月者,太阴之精,有所得者即是度世不死之术。此衣后又经过改良,其腰带所扣之处有一大大的水滴型符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符号,却知道此衣不但属阴还兼属水,有此衣覆盖在夫人身上,纵是火德星君也不得不收敛其神威了。”
侍女见夫人已无大碍,也管不得这老者胡说八道的是些什么了,只问道:“如今夫人已经脱险,腹中孩儿又将如何?”老者答道:“小将军自会出来,我们只需准备好剪刀开水等接生用具便好。”侍女听他这神神叨叨的话已经无言以对,什么叫做自己会出来?但无论如何一并接生用具是必须齐备,便吩咐左右来帮忙妇女们准备去了。
苏苏在罩上了那件夜行衣后果然安定下来,面色沉静似在梦中,房内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开那孩儿如何自己出来。果不多时,苏苏像是从梦中惊醒,大喊一声“啊!”,产婆便看到孩儿的头露出来了,接着身子也出来了,再接着脚也出来了,全程像是太阳露出云端一样,十足十的顺产。产婆剪断脐带,抱出全身孩儿一看果真是个男婴。房内众人皆喜不自胜,一时间欢呼震天。好像是被众人的欢呼所惊吓,男婴的号哭之声那叫一个震耳欲聋。侍女小心地把小公子清理干净,放到雪白的襁褓里,这时众人才看到这小家伙全身都是鲜艳的粉红色,肉嘟嘟的十分喜人。老者见到老怀大慰,想要抱抱小婴儿。侍女见他欢呼雀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也不以他刚才的无礼行径为意了,便把小公子递给老人。老者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仔仔细细的捧着,看那小公子安安静静的模样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老者宠溺地抱着轻轻摇动,那小婴孩已经苦累了,重入梦乡。这时老者轻轻的抚摸小婴儿的头,忽然觉得奇怪,只道怪了怪了。侍女见他又做出一副神棍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从老者怀中夺过小公子,怒道:“刚见你正常了一下,现在又道什么怪了?”
老者却是心中大乱,这婴儿颅骨实在奇怪,命理属火自无疑义,性格是忠诚勇敢、机敏果决也是理所应当,却为何妨主呢?莫非?老者心下惊疑未定,只道昨夜有围城之虞身无空暇,又夜朗月明难辨星相,怕是这小婴儿不但应着南方火德星的位置,还是一颗大将星,正如秦之疾风将军白起、汉之后土将军韩信,只可惜这两位将星都死于主君之手,这小孩儿的命运难道也要重蹈他两位先辈的覆辙么?
此时,苏苏已经从昏睡中醒来,看到众人欢呼雀跃的样子心中也是甜蜜非常,只是环顾四周发现没有陆骏的身影,这种甜蜜却又勾兑着一种难言的酸楚。侍女看到苏苏醒了,赶紧把小公子送到身旁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生下了如此可爱的小公子,真是又为陆家立下了一件大功勋,这下姑爷可是更舍不得离开你半步了。”苏苏并不应答,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满心欢喜,心中念道:“他不在却也是好的,总算他知道先公后私,分得出轻重缓急。古人贤妇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他为保城中黎庶的周全正奋力搏杀于前,我又怎能作小妇人模样去拖他后腿?”想完便要答谢屋内一众人等的帮忙,特别是那位长者,若无他献计,真恐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苏苏这是却才发现那老者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问道:“多谢老先生救我母子性命,却不知老先生您为何发愁?”
老者恭敬回道:“诞子之苦人皆有之,平安顺产乃夫人和公子福缘深厚,老身不敢居功。”说到这里却不知道后面的话该如何开口,毕竟太过奇幻,自己也得背负泄露天机的后果。苏苏见老者欲言又止便道:“实不相瞒,小女乃是战国墨家的后人,不敢说有多少见识,却也能听得进逆耳忠言,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可是我儿有何不妥?”
老者见苏苏是墨翟后人又已经猜到其中一二便也不再藏私,答道:“夫人以诚相待,老身也只好先自报家门。老身乃是距此地南方千里处龙虎山上的一名道士,祖籍便是在这九江城,方才的确发现小公子身上有一奇怪之处。”说到这里老者先把过来帮忙的妇女们都先请了出去,村妇们只听那老人说什么火德星君转世,孩子奇怪自然是指天赋异禀别人常人了,也不做多想,先告辞回去了,毕竟城门处还在打仗呢。屋内只剩下老者、苏苏和苏苏贴身的两个侍女了。老者又看向两位侍女,以目光相询。苏苏说:“她们与我情同姐妹,便是此子长大了也得称呼她们一声大姨、小姨,先生但说无妨。”
老者知道她们也不算外人便开腔答道:“小公子命理属火,且正合了我道家主镇南方的火德之星,方才差点一把火烧了府库大概就是小公子之所为了。老身为小公子粗略卜算了一下,已知小公子必定是忠诚勇敢、机敏果决之人而且封官封侯不在话下。但是就怕小公子命中还合着一颗大将星命格太硬有妨主之嫌,正如秦朝大将白起、汉初大将韩信,最终难得善果啊。”
墨家学派是一个既求真务实又安志明鬼的学派,既有唯物主义的精神又摆脱不了唯心主义的影响。苏苏听老者这么说也是将信将疑,问道:“不知先生有何破解之法吗?”
老者沉吟片刻道:“白起、韩信都是帝国之基石,平生杀人无算罪孽深重,不得善果也算是报在这他们后天所种的因。为今之计只有让严禁小公子修习武艺更禁小公子接触刀兵,其一也;对小公子严加教育修身养性、忠义孝悌的道理,其二也;若是有以上两点小公子或虽无缘于功名利禄却能得一生平安。另外老身还斗胆想给小公子取个名字。”苏苏直言,愿闻其详。老者继续道:“老身所献乃是单名一个议论的议字。取它左旁言字是希望公子和夫人多对小公子言传身教,有您两位的指导小公子自然能走在正道之上;取它右边的义字乃是希望小公子以不断提升自我修养为己任,严格自律、自立自强。”苏苏听了老者的解释,只觉得这个名字除了写起来比较复杂,其他是再好也不过了。当下应允下来,这个孩子便叫做陆议了。
虽然老者冒着背上泄露天机的风险为这孩子逆天改命,却不知命运的浪潮在多翻了几个浪花后总会把人冲向那一片沙滩。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大汉朝风雨飘摇的时节又何止一颗大将星横空出世呢,又岂止一个人背负着妨主的命运呢?就如同前两年出生的诸葛亮,还有再前两年出生的司马懿……
而与此同时,黄巾贼众的攻城器械已经造好,一个小小的九江城已到了风云际会的时候。正是小将出生定后事,大将城头方立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