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之从地上站起来,心想着现在解释,也许一切还能挽回。
他正想叫住离跞,却一眼看到了离跞前方的梦湮,正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
梦湮的心脏绝不能受到刺激,这是远之的第一反应,不管她听到了多少,误会了些什么,都必须要尽快安抚好她的情绪。远之立即朝梦湮跑去,可是梦湮一看到远之向她跑去,就像要避开凶猛野兽一般,用尽全力向前跑去。
当大家都反应过来时,也都追了上去。梦萸边跑边喊着姐姐。脚下一个不小心,摔在雪地上,后面的尘香忙赶上去搀扶梦萸,梦萸咬着唇,看也不看尘香一眼,搭上了回身来扶自己的杨博手上。
眼看远之就要追上梦湮,梦湮已开始气喘吁吁,步子也跟着越来越慢,她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难堪与害怕,一瞬后,脚上反而更快。
远之跑到巷口时,看到左前方一辆红色的奥迪正急驶过来,梦湮两个字还没呼出口,远之就看见梦湮的身子似枯叶般飞远坠落。
远之浑身冰凉,不管不顾的冲过十字路口,奔向梦湮。
尘香和离跞同时赶到远之的身旁,梦湮的脸苍白似纸,双眼紧闭,安静地躺在远之怀里,腿上绑着一条围巾,围巾和远之按在上面的手都鲜红一片,肇事者站在远之的身旁,不停的走来走去,口里重复着120怎么还不来呢。
尘香的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身子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离跞蹲下身子,颤着手探向梦湮的鼻前,随即又将手搭上了梦湮的腕上。一瞬后,站起了身,默默退到了尘香的身旁。
梦萸和杨博赶来时,120和110也同时赶到,远之同急护人员一起将梦湮抬上担架,梦萸扑了上去,泪流满面地只管唤着姐姐。医护人员拉开梦萸,将梦湮抬进车里,梦萸和远之一起跟上了车。
尘香也想跟上去看看梦湮的情况,梦萸大声撕吼着:“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滚开,不要再来伤害我姐姐了,我姐姐要……”
情况紧急,医护人员没管梦萸接下去要说什么,立即关上了车门。
急救车呼啸而去,尘香似虚脱般跪在了雪地里,绝望地闭上眼,泪水滚滚而落。
交警已划定了警戒区域,有的在固定现场,有的在取证,肇事者和杨博,离跞都在作笔录。也不知过了多久,肇事车辆已被拖走,杨博和肇事者也去了交警队作更详细的记录。
离跞走到尘香的身边,一把将尘香蛮横的拽了起来。尘香的手冰凉,全身都在颤抖,离跞蹙眉拖着尘香的手穿过马路。
“你放开我。我就是个灾星,我是最该出事的人。”尘香使尽全力想掰开离跞的手指,离跞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放手啊,你凭什么管我?我都说了让你放开我。”尘香奈何不了离跞,一边说道,一边把心中的恐惧,担心与难过统统转移到了离跞的身上,对离跞又抓又咬。
离跞停下步子,静静地望着尘香,任由尘香疯狂发泄。在大雪里折腾了这么久,衣服上的雪融了积,积了又融,穿着半湿的衣服,也许是冷,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害怕到了极致就只剩下了听天由命。总之,慢慢地尘香也静了下来,含泪望着离跞,一瞬后,慢慢倒在了离跞的手上。
离跞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拥着尘香,良久后,将尘香抱起来,向永宁巷走去。
尘香醒来时,发现自己半躺在杨博的车里,离跞正专注地开着车,自己身上的外衣已换了干的。尘香坐起身子,将座位调了起来,看向后座,却没有杨博的身影。也不知道离跞是不是带自己去医院,尘香动了动唇,看到离跞一张阴沉的脸,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尘香将头靠在窗上,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胃里一阵绞痛,尘香无心顾及。她只担心着梦湮,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医院里的梦湮情况怎么样了呢?外伤看着并不严重,但愿不要有内伤才好,也愿她的心脏能够坚强地挺过来。不然,梦湮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就算是死也赎不了罪孽。
尘香醒来后异常的安静,离跞有些不安,用眼角余光扫了过去,见尘香的眼睛浮肿,嘴唇和脸颊上的青紫已褪去,虽然有了些许的红润,却依旧是憔悴不堪,头歪在窗上,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孤寂与绝望。她的眼泪正一滴滴的滴落在车窗上。一下又一下,敲打在了自己的心头。
尘香和离跞赶到急救室时,医生和护士们都不在,只看见梦湮浑身盖着白布,只剩下苍白瘦小的脸还露在外面,整个人都毫无生气,梦萸扑在床头哭得声嘶力竭,杨博红着眼站在梦萸身旁,远之跪在床前,覆在梦湮额上的手瑟瑟颤抖。
尘香知道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身后的离跞及时扶住了尘香。
尘香走到梦萸的身旁,手轻轻地放在了梦萸的肩上,泪如雨下。梦萸回头看到是尘香,深呼吸止住了哭声,扬起手狠狠地打在了尘香的脸上。
离跞疾步走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尘香的脸顿时五个清晰可见的指印。离跞伸出手将尘香拽到了身后。将自己的身体拦在尘香和梦萸之间。
“哼,离跞,你忘了吗?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梦萸见离跞依旧维护着尘香,伤怒至及地问道。
“那是我的事。”离跞冷声说道。
“是啊,瞧,你的一点事,就搭上了我姐姐的一条命。”梦萸泪如雨下地说道。
“梦萸,姐姐的事,我真的很难过,只要能让你释怀一点,就算打死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尘香跨前一步,恳切地说道。
“打死你?哈,打死你会脏了我的手。”梦萸泪流满面恨声说道。
尘香上前,想再看看梦湮,梦萸颤着手一把抓住了尘香的衣袖。离跞也立马用劲想拽回尘香,梦萸没有松手,冷冰冰地瞪着离跞。良久后松了手,说道:“你们滚,不要扰了我姐姐的清静。”
杨博走过来对尘香说道:“尘香,你要是为了梦萸好,就先回去吧,不要再刺激她了。”
“好,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梦萸。”良久后,尘香看着杨博一字字说道。转身看了眼远之后,朝梦湮深深地三鞠躬后,转身离开了急救室。
雪虽然停了,地上仍积了一层雪。出了医院,尘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却不知该走向何处。
离跞也没有多做停留,将车钥匙还给杨博后,出了急诊大楼,却没看到尘香的踪影,离跞的心顿时慌了起来。就算前两日联系不上尘香,他都清楚地知道那是因为她刚回到医院上班,很忙顾不上跟他联系。就算昨日杨博打来电话来说她辞了职,还要搬家,他也不曾无措过,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辞职搬家,只要她还在这片土地上努力生活,他都可以找到她。就算当自己一夜不眠,将所有资料重新整理准备好,交给其他外科同事,只为了提早赶回来见她,可是回到家却看到冷冰冰的钥匙和字条。他又追到医院,却看到她为貊远之轻柔掸雪,然后两人一起离去,当他再追上去时,又看到两人嘻笑着为彼此亲密掸雪,他没有害怕与无措,有的只是愤怒与伤痛。因为他知道即使她不选择自己,她也会安乐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可是如今不同,貊远之恒亘在她与自己之间,而楚梦湮则会如噩梦一般,永远的恒亘在她和貊远之间,她会不会绝望到生无可恋?
离跞越想越慌乱,脚上的步子加快了,迎面而来的人,他都会抓住问道:“你看到尘香了吗?”,路人都诧异的摇头,或直接转个弯避开离跞。
急诊大楼到医院大门,路程并不算远,尘香却跑出了一身的汗。所幸,一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公车站路灯下招手拦车的尘香,一颗心才算平稳下来。
离跞还在马路中间,见尘香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去,忙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追了上去。
尘香迷迷糊糊的上了车,却又不知自己该去哪儿,司机问了好几遍,尘香才缓缓说道:“宏济寺。”
司机虽然觉得纳闷,也没问什么,只往后视镜看了看心神不宁的尘香,便将车驶了出去。
到了目的地,尘香往口袋里掏钱,空空如也。才想起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远之的家里,钱包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一瞬后,尘香窘迫不已地说道:“大叔,我钱包落在家里了,您留个电话吧,我明天一定把车费给您送过去。”
“什么?敢情我这半小时都在跑着玩呢?你给你朋友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送钱过来吧。反正你再回去也是要车费的。”司机皱着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