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看着不过一指之距的重泽,愣着忘了该如何反应,只定定地看着那双盯着她看的黑眸中被压制着的,却几乎已经破土而出了的疯狂,看着那其中被倒映着的自己,机械地眨了眨眼。
她一脸惊吓过度的模样,懵懂又无措,让人忍不住想捧着她的脸用力搓几下。
重泽眷恋地把手从她的裙摆上拿开,从始至终连一点肌肤上的亲密接触都无,他站起身看着还躺在地上,衣裳不可避免地被他弄得有些凌乱的人,闭了眼深呼吸了几次,语调中有些抑制不住的暗哑。
“起来,不然我还会压下来。”
静好起身的动作一顿,飞快地再次赖皮躺倒了地上,捂着脸从指缝中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你压吧,压完了快对我负责,我要把你拐回家。”
回家。
于她而言,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东海才是她的家,这个只有他和数不尽的压抑的天界只是她为了他做出的妥协。
她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这个看着热闹,实则却冷漠淡薄到极致的泥沼。
他更不喜欢将她从灿烂肆意的枝头拉到泥沼之中。
重泽别开了眼,走到桌案前将那本根本没看进去几页的佛经合上,转回身看向还躺在冰凉的地砖上的静好,感觉到从地砖上传递过来的温软的触感,握紧了拳头竭力压制,阻止那诱人的触感接着蔓延开来。
“去人界。”
他再无丝毫对上一句话说到做到的意思,静好悻悻地从地上起身,在他压迫的视线下乖乖地把刚才掉到边上的鞋捡回来穿好,“重泽,男人最基本的品质就是说到做到,你不能像刚才那样言而无信……”
她话说到一半,走在前面的重泽突然顿住了脚步,抬手准确把差点撞到他背后的人拉到了身侧,隔着衣袖攥紧了她的手腕,“时间问题。”
他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做到只是时间问题。
至少不是在他离不开,而她却留下却会受委屈的如今。
静好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突然之间漫上来几分羞涩,在得到承诺之后心满意足地扯开了话题,“那现在去人界是不是去看看我在月老庙看见的那对男女?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还是个公主,那个男的好像是在戏班子里唱戏的。”
“说起戏班子,重泽,之前四哥和我说过,人界有很多很有趣的故事,写在叫话本的地方,我们这次去那里看看好不好?据说里面会有很多写男女之间相爱的故事的,说不定我越看越觉得你才是最好的。”
“而且,人界还有许多好吃的,我们一次性去吃个够。”
静好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就偏头看了眼被重泽抓着的手腕,挣了挣想和他换个握手的方式,“喂,重泽,我偷看过那些去约会的仙侣可都不是这样握手的。”
她举着自己的两只手,想隔着她的衣袖握在她手腕上的重泽掩饰了一下什么才是仙侣间的正确握手方式,十指相扣,缠缠绕绕,密不可分。
重泽用力握紧了些,不让她的手腕挣脱出去,“我会忍不住。”
欲念一旦撕开了缝隙,从渴望到痴迷再到占有,步步深入,难有止境。
而对她的念头,在他窥见那底下沸腾着的岩浆之后,几乎是毁天灭地般焚烧了他的理智,有了拥抱就不想放手,尝过滋味更难以止歇。
他知道自己会疯狂,更不敢撕开包裹着疯狂的那层奄奄一息的掩饰。
重泽垂眸看了眼神色间隐隐有着些不赞同的静好,用空着的手牵起她垂在肩上的青丝凑到了唇边,低头吻下去的同时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带着十足的攻击和暗示意味,“你等等我。”
他只亲了那缕发丝,但在那个眼神之下,静好却感觉到似乎那不应该能感受到的触感流淌全身,难以控制地红了脸,下意识就别开了眼。
“我喜欢你,不等你还等谁。”
话刚说完,她就听到了一声愉悦的,几乎瞬间让她软了耳朵的轻笑。
她原本以为这段感情注定是她来主动了,结果重泽接过主动权不过一刻钟,她就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果然禁欲不欲则已,一欲惊人。
她甚至都有些不敢回头去看重泽此刻的神情。
原因居然是他刚才不牵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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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盛轩是近几月才进京都的戏班子,据说其中的风青公子不但善生旦,却是连琴筝萧瑟都略通一二,当得是才貌双全的惊世之才。
这般值得高捧却又落入风尘中的美男子,几乎是在消息传开的短短几日之内就引起了京都各家闺秀的注意,来了几波闺秀之后,竞相传开的风声倒是越来越走俏,甚至连宫中颇受宠爱的明仪公主都来了,公主的依仗堵住了半条巷子。
偌大的戏院中,台上温婉扮相的娘子水袖摇曳,忽而抽刀当胸而过,只给惊诧万分的情人留下了决绝深情的最后一滴清泪。
台下的公主突然间站起身,差点抬脚就朝着台上走去。
静好坐在一边的屋顶上将两人间那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对视看了个清楚,摇着头感慨,“月老这次是真的办坏事了。”
拉了红线又剪断,在两个初见时就深爱上对方的人之间隔开了身份的鸿沟。
重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正好看见了那个风青公子下了台,握着公主侍女递来的赏赐,平静地垂着头谢恩,却在那道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之后,抬头不着痕迹地瞩目着在宫人前被隔断得支离破碎的身影远去。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清醒地连回应都不给。
不用爱回应她,却用不爱保护她。
这曾经是他挣扎过,却又被弃之不用的选项。
两条路,不可能每一条都是对的。
重泽握紧了手心里的手腕,扯了下拉回静好的注意力,“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