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醉太久,会变成真醉。”马上的将军笑了笑,他甚至没有下马。
“但你们忘了的事情,却不会真的不存在。”
他轻声的笑,声音之中有种镇定自若的力量,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河的对岸便响起一声尖锐的号令,七情弩机阵后的影卫汉子们纷纷后撤。机括发动之声不绝于耳,六个精钢人偶,三十六架机关弩毫不留情地同时启动,连绵不绝的驽箭犹如一蓬又一蓬暴雨,遮天蔽日,倾盆而至,令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吕宁看也不看便知金刚院和尚们的棍子已经来到近处,右手一抬,也没见他手指如何曲张,十数道黄光已经电射而出,分射那八个和尚等人的印堂、廉泉、气户、天突、神藏、肩井、天池诸穴。只听得叮叮咚咚一阵乱响,这些和寻常百姓口袋里事物一模一样的铜钱撞在金刚院众僧金黄色的躯体上,只冒起了一层红光,接着就无力滑落在地。而在电光石火之间,当头棍已经恶狠狠地劈到面前。吕宁只当寻常,自腰间拿出一枚令牌宛若手握画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脑后熟铜棍上连抹七下,那开金裂石的力量居然没能让他的身子在马上移动半分。
一棍罢了,七棍随之而上,以诡异的角度封死了吕宁每一处闪躲的方位。
危险却不在此处,七棍搅动风云,在这七棍之中一品丝毫无法感知天,境界便只是境界,面对这八个把身体练成兵器的凶人自然是力有不逮。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士兵却是放下心来,吕宁绝非寻常一品,境界只是境界但境界就是境界,这八个凶人绝对在吕宁手中走不过三招。
三招已过,吕宁仍在马上,右手背后以拆崩抹等手法阻拦八人的棍阵,莫说是尽斩敌手,便是上风也没有占到半点。
不少禁军的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有机灵的人向前探了探脑袋,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只见吕宁面前的一段地面已经钉满了黑压压一片黑翎短柄强弩,每一枚弩箭的箭尖都深深地扎在砖石之中,足见机关弩的强大威力。吕宁的左手正将定军剑舞成一团光华,奋力拨打着连续射来的强力箭雨。乍看上去,一片汹涌不绝的死亡黑潮势如破竹地撞击在一面银色的光盾之上,爆出漫空金蓝相间的怪异火花,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动感之美。然而这摇摇欲坠的死亡平衡一旦打破,谁都知道吕宁即将面对的会是万箭穿心的厄运。
那八个金光和尚施展的大力金刚棍法不但功架老到,招法纯熟,而且混合着外门绝顶神功金刚伏魔神通,每一招棍法都有着摧枯拉朽的威力。每个和尚出得一棍之后,都随着阵法,收势蓄劲,围着吕宁一人一马转着圈,所以每个人发招之时,精气神都已经调节到巅峰状态。整个金刚棍阵就仿佛一枚巨大的石磨,一点点将敌人磨死磨平。反正这些和尚是打不死的,只要他们不死,总有一天,敌人会被他们累死。在暗器的狂潮达致巅峰时,吕宁周围的石板地已经布满了一圈整整齐齐的脚印,都是金刚院和尚发招之时踏出来的。
见此情形城头之人松了一口气,八个和尚看起来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他们身处阵法之中精气神相连,看样子至少还能打上一天一夜,而另一边的弩阵则纯粹是机器,不知疲倦,无休无止。
而吕宁呢?
百人击千人,而后在千军之前迫退强敌,他的精气神虽然尚在巅峰但这巅峰已经维持了太久太久,败亡眼看只是时间问题。
禁军士兵的脸上涌起一阵阵的红色,而虎卫的士兵们也在下意识的后退着,只是他们没有看到,那马上的将军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的身子一动不动,比草场上的军旗还要笔直。
“夏军何在?”
将军大喝。
禁军下意识的应到:“长安禁军,在!”,随后高高的扬起头,宛若得胜,便是虎卫也有不少士兵开了口,只是他们报出自己的姓名后都低下了头。
城头正指挥着弩阵的影卫内门首领突然心脏一紧,随后听到一声巨响,随着这声巨响手中的机拓似乎有些不听指挥,那些早就练得熟的不能再熟的动作如今却变得生涩无比。
随后,那让他欣喜让他狂,让他安心让他成为首领的机拓发动之声停了下来。
传到他耳中的居然是一片清晰的抽气声,那几千人同时抽气的动作实在太过整齐划一导致那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无比巨大。
大到他瑟瑟发抖,大到他不敢抬头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终于,他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正迎上护城河外将军的双眼,将军身侧的地面的凹陷肉眼可见,可那用来佐证八大金刚威势无双的坑中现在却正躺着那八位和尚,他们好像见到了超乎想象的事物此刻怒目圆睁像极了庙里供奉的怒目金刚,只是这样的他们只衬托出马上将军的云淡风轻。
“你能封的住我和天地的交流,但我的兵在这里。”
吕宁突然开口,似乎在解释着什么,很久很久之前他有一个朋友,在他出乎意料的取得胜利之后会一脸淡然的告诉别人吕宁到底厉害在哪里,他刚刚那个做法奠定了胜局,为什么你们看作刀锋跳舞的动作他会面不改色的做出来,因为那对他而言一点危险都没有。
而他,就可以安静的听着那个朋友解释那些他不愿意解释的东西,满足自己心中的那股虚荣。
虽然很多人不知到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个朋友早就死了。
他叫李栾。
说是进宫面圣,其实就是闯宫,无论结果如何一个闯宫的将军都不会再存于世,而最后一次在世人面前显圣的时候,居然没有人帮腔,还得自己来解释,真是寂寞啊。
想到这里他有点好奇,在笑倾城或者苏玉收剑归鞘转身而去的瞬间,没有人解释这一剑如何如何精妙的他们,会寂寞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来了性质,他突然想开个玩笑以图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
他看城头那个之前还信心百倍的内卫首领此时畏畏缩缩的探出头,高声询问道:“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晚……晚辈学艺不精,故而有此一败……”半响,那人被逼出这么一句话,听得吕宁很是郁闷,一点配合都没有,自己的谢幕演出很不完美啊。
于是他语重心长的开口。
“听着,你们的问题在于根本不知道你们要对付的是谁,你们用大夏的士兵来杀大夏的军神,可能吗?这是一。你们只知道金刚院的棍阵隔绝天地,是一品武者最头疼的东西,在很久之前你们或许还专门试过,但你们忘了自己要对付的是吕宁,我出生行伍之间,何以如李小勇那种家伙一般感悟天地,所以我感悟的就是军队,有人的一品为剑仙,有人一品称金刚,而我的一品就是军神。更何况,金刚不坏身绝非没有破解的办法,一应带有寒性的功法都是他们的克星,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你们都忘了,大夏十三将是我教出来的,所以,兑将的武功,也是我教的,寒性的武学我熟的很。至于你——”
吕宁满意的看了看若有所悟一脸震惊的周遭士兵,点点头继续道:
“你的弩阵的确针对我吕家,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自以为不逊墨羽分毫,但你却一直在用几百年前的机关,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不逊色墨羽的自信。更何况,你们影卫是在把墨家那两个人当傻子吗,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防备我被这套机关针对,又怎么可能不告诉我机关的破绽所在?”
“不!不可能的!墨家七情弩阵是墨家机关术的巅峰作品,怎么可能会有破绽。懂了我懂了,是不是墨家当年交给皇室的弩阵本身有问题。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放屁!”吕宁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墨家从来不出那种人,别用你的龌龊心思想别人,你从墨家得到的机关术也都是没问题的,你说的巅峰也是的的确确的巅峰,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时无法可想的机关弩阵对于现在的墨家,也就是那么回事。”
说完这些话后,楼上的首领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后便没了生息,吕宁长笑一声直直从马背上跃起,脚尖在落下一半的门上点了一下,随后跃上城头,辉煌耀目的阳光斜斜打在渐渐远去的吕宁身上,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在他身后百里是他口中的“我的兵”。他们没有吕宁那般风度翩翩不然纤尘,他们的铠甲满是血浆,鲜血斑斑的衣衫被阳光一照,顿时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金边,仿佛化为天兵天将的铠甲。他们的身影也显得愈发伟岸,愈发高高在上,犹如天神,他们立在一脸呆滞的影卫身后,给留下一个隽永难忘的回忆。
而后,整个长安听到了一声雷鸣般的声音,那声音豪迈不羁,像极了从血肉之中生生拔出的铁戟刀枪。
“吕宁为面圣而来,请圣上一见!”
“臣吕宁请圣上一见,为付帅方恒讨个公道!”
“臣吕宁请圣上一见,为大夏北方二十万将士讨个公道!”
“臣吕宁请圣上一见,为大夏百姓,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