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影将房中香炉的盖子揭开,见里面夜里驱蚊虫的熏香还在幽幽燃着,疑惑了一下,这熏香驱蚊安眠的效果是很好的,整个京城的大户人家都在用,里间燃着此香,连她睡的外间都不会有蚊虫出现,哪里来的两只蚊子呢?
见桐影当真去检查香炉,江楼月笑了,“别看了,我说笑呢,快拿衣裳来,今天我要出门。”
桐影捧了衣裳过来,江楼月正欲解衣,抬头将房中的横梁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人影,这才换过了衣裳,洗漱一番,陪母亲一起用过了早饭,便牵了她的马儿出门去了。
街上人多,不便骑马,江楼月便牵了马儿慢悠悠地走着,打量着左右的店铺。
此时,一阵笛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不过只听见起初那几个音调,江楼月的动作便骤停,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般,整个僵在了原地。她眼神闪动,脸上的表情甚是严肃,身体也绷得紧紧的,双手握得死紧,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这位小姐,这东西你要么?”面前摊主的问话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起,根本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她只是在凝听着这京城繁华之上的悠扬笛声,隐约可辨出笛声传来的方向,但她没有动,只是慢慢从紧绷到平静,默默将一曲听完,沉下气时也收回了心神。
抬头却又见到了孟归尘,后者正站在摊子旁边,手里拿着她方才捏着的那个香囊,正在她眼前晃动着。
“怎么,江二小姐终于回神了,纵然此曲只应天上有,但是你看,人家老板的东西,都被你捏得快散架了。”
江楼月闻言,看了看孟归尘手中那个皱巴巴的香囊,歉意地冲着摊主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个香囊多少钱,我买了。”
“这位公子已经付过钱了。”摊主指着一旁的孟归尘道。
江楼月拉着马儿离开这个摊位,继续往前走,面上虽已完全平静,心里却还在想着,那人来京城做什么呢,会留多久,会不会见到面呢?
孟归尘看着她,奇怪她怎么听了那曲子后就怪怪的,又看了眼手中的香囊,将她的手抓了过来,把香囊塞在她手心里。
江楼月回神,如被烫着了一般,想将手中物丢开,却被孟归尘止住,“不喜欢可以留着赏人嘛,好歹是五两银子买来的,我可穷着呢,买了它就身无分文了。”
江楼月看着手中的香囊,又看向孟归尘,什么时候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了,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东西不值五两银子,什么身无分文,江湖上摘星阁拥有的财富,即便不是第一,也绝对是前三,满嘴里胡说八道,没一句真的。江楼月腹诽着,随手将香囊塞进马儿身侧的囊袋里,并没打算还他,也不理他。
“你这是要去哪儿,既是要骑马,应是不近吧?”孟归尘仍是乐此不疲地问道,一点都没被她的冷淡拒之门外。
此时江楼月才整个人都恢复如常,将那牵人肺腑的笛声放下。
“孟公子想从将军府得到什么,不如明言,若我能帮上忙,定然不会推辞,相信摘星阁的少阁主,不会欠了人情不还的。”江楼月道。
孟归尘看着她,不想她这么快就挑明了,之前就猜到,她知道他的身份,如今说出来,他也不惊讶,只是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她从未涉足江湖,又常驻边关。
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江楼月道:“若说世间何处的桃花最美,桃山居第二,无处可称第一,那里的桃花异香素与别处不同,摘星阁名满江湖,想知道少阁主的名讳,能难到哪里去?”
听了此言,孟归尘嘴角一咧,笑得如桃花般灿烂,周身和煦,不过那眼中的冷意,却没有逃过江楼月的眼睛。她也不管他在想什么,只要摘星阁不襄助周密,她当然不会傻愣愣地与之为敌,不过看他的反应,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少阁主的身份,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瞧不起她也是一个妄图利用摘星阁之人。不过他怎么看自己,都跟她江楼月没关系。
“江二小姐既如此说,不如你我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孟归尘道,那语气背后已清冷不少。
“好啊。”江楼月欣然答应,随手指了右前方一家酒楼道,“就那里吧。”
孟归尘没说话,先一步往那家招财酒楼走去,这名字取得也真是俗气。
江楼月要了一个雅间,虽不为吃饭而来,却点了一大桌子的酒菜,样样都是这家酒楼的拿手菜,酒也是这里最贵的。
看着江楼月将每样菜都尝过,酒也喝了半杯,倒像真的来吃饭的,但怎么看她都不是这么奢侈浪费的人,点这么多做什么?
“孟公子觉得这酒如何?”孟归尘对菜是一口没动,酒喝了一杯就没再碰酒壶,江楼月便只问酒。
“还凑合。”孟归尘随意地道。
见他如此,她便知道这酒即便能入口,却不很好,至少当不起一家酒楼最贵的酒,看来以后要改进。
“孟公子,你在将军府,想找的是什么?”江楼月直接道。
两人对视片刻,孟归尘看她不似作假,看来她确实不知道那个东西,不过他还是问道:“不知江二小姐在府中有没有见过一枚金枕?”
“金枕……”江楼月念道,“是金子做的枕头么?”
“不一定,府上有没有特别一些的枕头?”孟归尘道。
“孟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这枕头做什么呢?”江楼月道。
孟归尘手中把玩着酒杯,一会儿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借来看一看。”说完他看着江楼月,若她私下里查过他,该知道他有这个癖好才是。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摘星阁少阁主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美酒,二是宝物,倒比他的名字还更出名,不少得知了此门道的人,带着美酒或宝物前去,运气好,说不定摘星阁就将所求之事答应下来了。
“借?”江楼月道。
孟归尘挑了挑眉,怎么,她原来不知道他这个习惯?“对,借来玩儿几天,就完璧归赵。”孟归尘道。
“听闻孟公子跟恭王爷私交甚密?”江楼月话题一转道。
“谈不上私交甚密,不过皆是好酒之人罢了。”孟归尘不冷不热地道。
江楼月还在想,前世摘星阁从不介入官场,更别说朝廷了,怎么周密就跟摘星阁搭上了呢?原来竟是一个酒字。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孟归尘啊孟归尘,嗜酒如命成这样,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