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萱分别后,不顾漫天飞雪,以汐还是决定自己走回家去。孤零零地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冰凉的雪花拂面,一股股寒气袭来,她却觉得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更清醒些。
想起刚才道别时,叶萱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禁苦笑。如今,她有什么资格拿过去的事情当谈论的笑资,更何况,既然下定决心,她也不愿再让那些陈年往事束缚自己。
可是,世界这么大,怎么偏偏就只能是她,来见证他们的美好。世界这么小,怎么偏偏就让她又遇到了他。
她一路走得很慢,每一步看上去都很艰难。
在夜色铺满大地之时,她终于回到自己的小屋,那个一如往常,可以叫作避风港的地方。
以汐推开门,却没有立刻开灯,看着一室清冷,黑暗的房间与门外的万家灯火仅一步之遥,却水月洞天。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神色落寞,“宁以汐,这,是你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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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枫坐在车里,车窗全开,他弹了弹手中的烟头,暗红色的火光在微暗的天色里,忽明忽暗。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栋破旧的三层小楼,眼神深邃、悠远,充斥着复杂、隐忍的情愫。
这个建于80年代的小区,占地面积不大,一眼望去,就能把所有景致尽收眼底。主体建筑只有五六栋低层居民楼,清一色的红瓦灰墙,满是岁月的痕迹,与周边现代化的高级住宅群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但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环境幽雅、静谧,反而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虽然几棵苍天高的大树孤独地矗立在边角,在寒风中显得萧索、苍凉,但墙角悄悄盛开的红梅却是增色不少。小区竟还有一个小小的操场。据说这是南城某小学为退休教师盖建的家属楼。
林慕枫对这个小区并不算陌生,早在五年前,他就来过这里。当时似发了疯似的,直冲进眼前这栋楼,根本顾不上留意周边的环境。但凭着模糊的记忆,他直觉小区变化不大。五年,虽不至沧海桑田,但很多东西,却的确早已物是人非。
眼神移向小区门口,他的脸色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愈发冷酷。他手指轻敲方向盘,像是有经验的猎人正在耐心等待自己的猎物。
时间似乎停滞了。
突然,他嘴角微扬,那个人终于出现在视线范围。他随即掐灭烟头,摇起车窗,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一个雪人出现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慢慢移步。
雪人姑娘低着头,似乎只专注自己的脚下,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林慕枫屏住呼吸,紧紧地看着女孩远远地走近,走到他车前,越过他的车,还有他,继续前行,一步,两步。。。背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楼道中。
他收回视线,却是打开车门,下了车。背靠在车上,林慕枫安静异常,修长的手指又点燃一支香烟。
许是车内外的温差过大,他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冷在身体里蔓延,从身体到心里,由内而外的冷,还有疼。他抬起头,在缭绕的烟圈中,目光定在某个房间。那里,昏黄的灯光已经亮起,光线一点点渗透出来,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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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亦晨坐在自己房间里,又想起那天在超市和宁以汐相遇的情景。这两天,这件事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那人,那景,让她没来由地不安。
她自己也理不清楚对再次见到以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惊讶、庆幸、紧张、难过、害怕,各种情绪堆叠在一起,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每当想起那天林慕枫的袒护,又让她觉得甜蜜和欣喜。
这次林慕枫接受她的邀请,一起回到南城,回到她的家乡过年,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而他在超市的态度,也让她印证了些什么。他们一起驱车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回到小城,一路相伴,虽不能说亲密无间,但总算是有说有笑,他们谈政治、谈文学、谈艺术,甚至谈姑娘们才感兴趣的娱乐八卦。她每每提起的话题,他总能默契地接下,延伸。
回来的几天,他都住在酒店里,但却会陪她拜会各种亲戚朋友,陪她置办年货,甚至陪她父亲下棋。面对亲友们的打趣,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多说什么。他并没有承认他们的关系,却也没有否认,不是吗?想到这里,她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次,她和他,彼此间又跨出一大步。
可是,宁以汐回来了,消失了五年的她,就这样悄悄地出现了,性子似和从前判若两人。她,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吗?
想及此,孙亦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那天,他送她回到家后,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和她一起上楼,只是用温柔却让她无法拒绝的语气说道,他累了,要早点回去。
她没说什么,只道他最近的确没有好好休息,让他开车小心。可是看着他转身的一刹那,她似乎就明白了,宁以汐的出现势必会让他产生波澜。但是没关系,她对他,对他们五年的相处有信心。
可是,接下来两天,她却没能再见到他。她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听。她去酒店找他,他却不在房间。后来,她收到他的电话,他只说,在南城也有一些朋友,回来了,要见面,暂时就不去打扰她。她心里很不安。她担心他去找以汐,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让她早些歇息。
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眼神不由触及自己的右手腕处,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淡淡地蜿蜒在手腕。用手轻轻地摩挲,突然又狠狠地按住,一如她眼中的狠色。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语气坚定、决绝,自语道,“即使你回来了,又能如何?你早已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我亦不会让你再有机会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