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看到那人被薄雪覆盖的脸,心都揪成了一团。这个人他抱过,打死他都不会认错!
黑鹰抖着手贴到他胸膛上,待感受到手下蓬勃的心跳,才欢欢喜喜的将人抱起来,径直冲进庄子里。人没死就好……
叶萧逸只感觉自己被颠得厉害,几乎就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状况了。不过叶萧逸还是忍住了,这也导致了他错过了齐大善人的风采。
齐墨一身狐裘大氅从素简的铁桦木(世界上最硬的木头,刀枪不入,比钢铁还坚硬)马车上下来,回头望望风雪中的一窝乞丐,交待在庄子前迎接的大管事道:
“给这些流民发点热饭热菜,再送点棉衣炭火,要是他们没地方过冬,就再给他们搭个棚子。万不可再死人了。”
大管事一听这最后一句,一个激灵忙低头称是。等公子爷进了门,才教训旁边的二管事道:
“你们平时怎么办的事?怎么能让人饿死、冻死在家门口呢?你不知道咱们公子爷最是心善的吗?”
二管事一脸懵逼,心道:赵大管事,您不是失忆症犯了吧?分明就是您老人家吩咐我赶的人,不然怎么会今天才冻死人?
平时也是您老人家说,那些剩饭剩菜喂猪还能长两斤肉,喂那些乞丐能得到什么?
现在您倒打一耙的功夫越见长了呀!
齐墨的贴身大管家齐叔望了二管事一眼,二管事顿觉自己被上司记了一笔,忙辩解道:
“赵大管事,这事分明是您吩咐我办的,怎么能全赖到我头上?”
赵大管事很大度的应两声:“行行行,这事算我吩咐的,下回别这样了啊。咱们齐家是善道传家……”
说罢,赵大管事就开始给二管事黎叔上课。黎叔只觉得自己嘴笨,怎么回回都被大管事给坑了?
公子爷难得来庄子一趟,自己每回都给齐大管家留下不好印象,黎叔恐怕自己迟早会丢了饭碗……
另一边,黑鹰抱着叶萧逸就把他放到床上,也不管他身上有多脏。给他严严实实地盖上几重棉被后,再亲自打来一盆温水。
黑鹰试了又试,把水温一再兑冷,等感觉到水的温度和他手的温度差不多了,才敢往叶萧逸脸上、手上敷。
黑鹰也不知道他冻伤到了什么程度,轻易不敢给他搓手,也不敢给他泡热水。如果冻伤严重的话,骤冷骤热会让皮肉分离的,到时就生不如死了。
黑鹰从没当过大夫,此时他是万般小心。一点一点地给叶萧逸活动四肢、手指,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把他的手脚掰断了。
黑鹰这粗人也是头一回这么心细,对这人像个泥娃娃似的,生怕把他捻碎了。
等叶萧逸的脸面和手敷得差不多了,黑鹰才把帕子取下来,也不敢再敷了。冻伤的人都容易水肿长冻疮,敷太久也不好。
黑鹰也不敢给叶萧逸擦脸,他怕这一擦就把人家的脸皮给蹭下来了。黑鹰只能慢慢给他活动四肢,让他快点回温。
叶萧逸让他这么折腾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的瞬间眼底闪了一下,然后有气无力的又闭上眼睛,低喃道:“我饿……”
黑鹰马上喜道:“醒了?我去弄吃的来。”
说罢,黑鹰三两下就跃去厨房,自己拿东西去了。
叶萧逸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慢慢坐起来,四处望望这素青色的小屋,心道原来那大个子是齐家的小弟啊,这条件也太便利了吧!
他这种没身份的乞丐结交不了齐家当家,但是总是能结交齐家的小弟吧?咱就一步步攀登上去,从下层的小弟结交到上层的经理。
最后再干掉齐家的*oss,这就站在巨人之上了,还怕富不成?
黑鹰再回来的时候,叶萧逸已经精神抖擞地坐了起来跟黑鹰拉关系:
“兄弟,又见面了!是我呀,你还认得吗?我还欠你一顿饭钱呢。”
黑鹰心里有点愧疚,我当初见死不救,差点就欠你一条命了。幸好你命大死不了,要不然我一生难安。
黑鹰将一碗热乎乎的肉糜汤送到叶萧逸嘴边,眼光闪闪道:“我认得,来,先喝碗热汤。以后就好好留在这儿,别跑了。不会再有官府来抓你了。”
叶萧逸都要乐出来了。行啊,兄弟你上道啊!我还没开口,你就出声留人了。叶萧逸还想着一会儿死乞白赖,借着以前脚上的一点旧伤说他不良于行,要在这儿躺上一个月呢。
叶萧逸这回是真的觉得这大个子仗义,拍拍他肩膀道:“为了咱们的交情,我留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赴汤蹈火,兄弟我在所不辞!”
说罢,叶萧逸还拍了拍胸膛,顺便把喝光的碗递回给大个子。
黑鹰笑了一下,心道你这副软骨头、小身板,哪儿轮到你来赴汤蹈火?你肯为我留下我已经很高兴了。
黑鹰把碗放下就没再给叶萧逸盛食物了,叶萧逸伸着脖子,眼睛望了又望,舔着唇,很想再喝一碗。
黑鹰看他这副样子就好笑,又给他盛了一碗,但是却道:“你又很久没吃东西了吧?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又该肚子疼了。”
叶萧逸这次却不是饿晕的,他每天都能乞讨到剩饭吃,只是天气太冷,消耗快,没吃饱罢了。这样的日子叶萧逸不过也得过,他已经吃剩饭剩菜,甚至吃糠、吃馊掉的饭菜好几个月了。
叶萧逸非常舍不得这些没被人吃过的热汤热饭:“要不,你把饭菜放在这儿,我等一会儿再吃?”
叶萧逸觉得要是大个子走了,这里的管事哪里舍得给他喝肉汤?这里的下仆都没肉吃啊。
黑鹰看他这副样子就心疼,又从厨房拿了些给公子爷准备的鱼、鸭、肉过来。才把二管事黎叔请来,假传旨意道:
“这人是公子爷说要救的,以后他就留在庄子里了,他的饭食按照我的份例来。过一段时间,我再亲自把人接走,好好照看好人,知道吗?”
唷,按照您的份例来,那不是在庄子里养一位爷么?赵大管事不劈死我才怪。黎叔搓搓手指,问道:
“鹰爷,那这个……开支算谁的?”
黑鹰道:“自然是和别的开支一样,把票子报上去,公子爷知道的。”
最多事后自己再跟公子爷提提,反正齐家每个店、每处庄子每月都会支出一笔救济银。
公子爷对这方面很是大方,齐家到底有多少金黑鹰不了解。反正自打他进齐家,齐家这么干了十多年也不见亏,黑鹰就放心大胆的行善了。
黎叔答应了之后,就站那儿看着叶萧逸房间里的鱼鸭肉流口水。
黑鹰果然是要走的,齐墨在庄子处理完事情,黑鹰就得跟着他走了。剩下叶萧逸和黎叔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叶萧逸撕了只鸭腿递给二管事黎叔,故意说中他的心中事:
“黎叔啊,我看这公子爷为人很善良,出手也大方,怎的这庄子却过得苦巴巴的?我们平时讨的剩饭也见不到一点油腥味,你们在赵大管事手下做事可真苦。”
黎叔接过鸭腿就咬,默默的叹了口气,却不敢轻易接话。
叶萧逸听多了小虎子的报告,知道他和赵大管事多有不和,就再接再厉说中他心中的痛:
“这公子爷连外人都爱护,绝不会亏待了自己庄子里的人。我看啊,这庄子里的钱十有□□被赵大管事贪墨了去……”
叶萧逸话还没说完,马上被黎叔阻止了。黎叔嘘了一声,一手拿着只鸭腿啃,一手擦嘴,小声道:
“这话可轻易说不得,没凭没据,这是诬陷。按照齐家的家法,这是要被打板子的。”
叶萧逸看他的话匣子要被自己激出来了,不由再加一把火:
“你们和我们不就是凭据?这赵大管事不敢贪墨庄子的收成,就贪墨庄子的开支,擅自抽掉你们的吃饭钱。
我平时看你们吃饭都没点荤腥,换以前秦大管事在的时候,哪能这样?”
提到这个,黎叔就气。哪止饭钱?炭火银子、过年赏银、棉衣棉被都被赵大管事抽掉了一半不止。
那老东西居然说:“每年都给你们发棉衣、棉被,家里的棉衣都能拿出来卖了吧?今年就不发了,捐给漠北赈灾还能日行一善。”
漠北远在天边,谁知道你有捐没捐?门前的乞丐你不捐,偏捐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漠北,谁信你啊?偏偏他是领导,谁敢反驳他?大伙只能默默忍了。
黎叔酸溜溜的说了赵大管事几句不是,才跟叶萧逸搭上朋友:
“秦大管事在的时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你还是个老油条啊?这些年,没回村子?”
老子哪里是什么老司机?老子当乞丐还不满半年呢,这些都是听墙角听下人们说起的。
不过叶萧逸还是胡诌道:
“是啊,这闹了三年饥荒,回村子里啃石头去啊?不如留在上城,还能活下去。”
黎叔这时又叹了口气道:“唉,今天这话,咱们悄悄说就好了。要是被人听见,我呀,怕是保不住这个管事职位,说不得哪天还得跟你一样上街去讨饭啰。”
叶萧逸嘴上应好,心里却道老子还打算撸下这赵大管事,让你顶上去,把这庄子控制在自己人手里呢。你怎么就那么软蛋?
看来还得敲打敲打这二管事,他要是不能上位,只能考虑换人了。不过这庄子里没有更好的人选,空降.兵叶萧逸也把握不了,只能在黎叔身上努力。
青花帮是左臂,齐家庄子是右膀,一个管消息,一个管银子,叶萧逸定是要把这庄子化为已用的。
叶萧逸已经定好了一个月攻占它的计划。下个月齐家公子爷再来的时候,这庄子就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