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郸沉默的坐在刑室之中,死死的盯着那个被捆缚着的少年。
整个刑室只剩他一个人,以及两具尸体。他没有找其他司卫,他也不敢离开,他的性命全都寄托在这个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章郸看着苏醒过来的子敛,颓然道。
“陋儒!”子敛低着头骂道,他的下颚被秧葛和牧邻击裂,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甚至怒骂的时候,口中也有鲜血不断的涌出。
“省省吧,你逃不掉的,我也逃不掉了……”章郸没有发怒,反而是静静的看着宛若血人的子敛。
“言之尚早吧!”
章郸猛然回头,发现刑室中竟出现了除了自己和子敛之外的第三个活人!
那人静静的站在章郸的身后,章郸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甚至如果他不说话,章郸会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自己。
章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那个人,可是却无法感知到和他有关的一丝一毫。
如此突兀,他明明不应该存在那里,可他偏偏存在!
“族弟生性顽挘,给大人添了诸多麻烦,告承了。”来者恭身合礼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带走族弟。”
“呵呵呵呵,你来迟了。你比我强大的多,若你一天前前来,杀了我也便能带走他,可是现在……,李丞不让你带走他,陛下不让你带走他,你能出的了咸阳吗?”章郸看着来人,并无惊讶,在他看来,能让李丞如此重视的人,自是有些势力,能有如此强者来救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自己阻拦,被来者杀,不阻拦,李丞不会放过自己,必死之徒,也就不再那么较真了。
“未必不可。”来者无视章郸,从他身侧施然走过,不加任何防备,径自走到子敛身旁,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子敛,眼中露出一丝悲哀。
“大兄……”子敛努力的抬起头,尽力想要看一看来者的容貌,却难以抬起头来。
果然,自己的大兄还活着!
自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走在复国的危途上……
子敛想要放声大笑,可用尽全力也只是粗粗的喘息几声。
“放弃吧,你非要带他走。无论结果如何。我也必须出手阻拦一下了。”章郸拿起旁边的酒壶,狠狠的饮了一口。
也许就是最后一口酒了。
章郸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发现,他们真的长得很像……
“我叫子归。”来者看着章郸说道,“我现在不想杀人,你走吧,李斯问起来,你就说人是我带走的。”子归也不回头,轻轻一扯,那捆缚子敛的玄铁索便宛若腐朽的草绳一般,,轻而易举的被扯断开来。
章郸看到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子归背着子敛,闲亭信步的准备离开,路过章郸的时候,子归停下想了想,歪过头来看着想出手,却犹豫不决的章郸,道:“毫发无损未免太过虚假,给你留点伤,李斯那里你也好解释。”
话罢,子归也不等章郸反应,双手如电,抬手猛的往开一撕,生生将章郸的左手自肩部扯断,将断臂扔在后方的刑桌之上,双手瞬间又放回背后托着子敛。继续前行。
没有鲜血……
章郸似乎都没有感到疼痛。
几个呼吸之后,鲜血方才涌出,章郸的惨呼声也才从刑室中传来……
阳光,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不过两天,子敛感到自己仿佛已经在刑天司的刑室煎熬了两年。
“大兄,你去哪里了……”子敛趴在子归的背上,感到自己体内涌动的阵阵暖流,他知道,是大兄在用修为给他疗伤。
“当初离开长平,我去了韩国,呆了数月,便去了羌部,直到三年前,我去了燕国。”子敛慢慢的走着,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是咸阳。
“父上被杀了……”子敛低声道。把头埋在子归的后背。
“我知道。”子归感觉到背后的子敛开始啜泣,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也不想提及这件事。
“敛,我有事要告诉你。”子归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咸阳宫的方向,想了半晌,才把子归放下,正然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一人出了咸阳,城外有马匹,你去燕国见姬丹,他会代我照顾你。”
“大兄,为什……”
“别问为什么,时间不多了,你记住,如果嬴政未死,那燕国必亡,蓟若破,你离开燕前往鬼方,一直往北走!你会在那里找到我们这一族的一切!”
“大兄!”子敛奋力吼了出来。却引来连连的咳嗽。子敛不知道,大兄为何敢在咸阳直呼那个人的名诲,若被察觉,他们谁都逃不掉。
“大兄,你要做什么!”子敛感觉到一丝恐惧,这种恐惧,与父上被杀的那天夜晚,他所感受到的恐惧一样。
“敛,你和我们不同,但是无论你预感到了什么,不要告诉我,给我一丝希望。你放心,今天,嬴政不会有时间来追杀你的”子归看着子敛,淡然的说道。
远处的咸阳宫中,一道淡淡的光芒直上云霄,一人怒呵:“荆柯匹夫!孤今日要你亡命咸阳!”
隔着数十里之遥,那声音仍如雷声震耳。
子归脸色一变,盯着子敛,面色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我们要你为王!敛,你一定,一定要为王!”
子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子归却已经转身疾驰而去。
他完完全全的将自己的实力展现了出来,每一步,都宛若上古夸父,奔而逐日。每一步落地,都留下一个个深达数尺的脚印。
真正的落地成泽!
子归转瞬间便消失在子敛的视线之中。
他去的方向,正是咸阳宫。
子敛勉强站起身。想要追回自己的大兄,却在踉踉跄跄之间又摔倒在地。
他能感觉到的身体在恢复,恢复速度令人发指,可是这不够。完全不够。
他是异于他族,但并不是仙人。
他凝神向着咸阳宫望去,数十里,对他而言,并不难。
高达百丈的咸阳宫早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一人身穿紫金王袍,高冠束发,看起来不过弱冠,却拿着长剑将对面那个手持匕首而立的男子逼的连连后退。
不出意外,那便是嬴政!
只有他才有如此威势。
持匕首的,便是那荆柯。
咸阳宫上,嬴政一剑荡开荆柯的匕首,继而一拳砸向荆柯面门。
荆柯正处于受力之际,对这一拳避无可避。
“吼!”
突然一声大吼,咸阳宫下,一人凌空一跃,跃起近百丈,宛若蛟龙一般,一拳击向嬴政,将嬴政逼退。
“子归兄,你果然来了。”一旁的荆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哈哈大笑道。
正是子归。
子归并不回话,站在那里稳如山岳。
嬴政被逼退之后,也不莽撞,同样站在一旁聚势。
他们在等,等到自己的气势达到巅峰。
荆柯身负重伤,鲜血不止,看到嬴政与子归二人,哈哈大笑,手持匕首就要趁嬴政聚势之时,行刺秦王。
“竖子!”嬴政大呵一声,身后异相纷繁,两轮太阴太阳浮浮沉沉,一升一落,无休无止,但却难以有所防范,这种情况下,他与子归谁先动,谁便落了下风。
“陛下!”一旁,李斯惊呼,长袖一抖,一只毫笔便握在手中。
荆柯
李斯迅速凌空写下荆柯两个大字,大笔一划,似乎要将两字抹掉。
而咸阳宫上,荆柯举着匕首的右手就那样毫无预兆脱落了下来。
“滚!”嬴政低头怒斥李斯!“孤的事,不用你插手!”
“是!”李斯连忙收起毫笔,缓缓的倒退着退出了咸阳宫。
而另一旁,荆柯也是反应极快,左手快速抓住右手中紧握的匕首,不顾右肩鲜血喷涌,继续刺向嬴政。
但是李斯那一瞬间的阻拦,对嬴政而言已经够了。
“你有什么遗言!”嬴政紫金王袍猎猎作响,手中长剑宛若活物,脱离嬴政之手,凭空向荆柯斩去,而嬴政同时也冲向荆柯,杀机迸发!
荆柯提起匕首,挡开那把长剑,正欲破口大骂,却见嬴政的右手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生死之间。
一旁的子归在嬴政有所动作的一瞬间也已经动身,脚下强大的力度,将脚下数丈之内的青砖皆数震碎。
但是迟了……
嬴政在子归赶来之前,生生用手拧下了荆柯的首级。
“你也要送死?”嬴政抬手一招,长剑又被他握在手中,左手提着荆柯的首级,怒视着子归。
子归完全不做任何回答,只是杀向嬴政。
嬴政见状,将手中荆柯的人头扔下,持剑迎向子归。
“赵高,给孤收好这人头,孤要送还给燕喜。”
“诺。”咸阳宫下,一个宦官捧起荆柯的首级,缓缓退下。
“你是谁?”嬴政回头看着子归,身后太阴太阳轮回不断,又有龙腾凤鸣,祥瑞频生。
子归见状,身后也有浓雾凝聚,宛若实质,一只大鸟自浓雾中展翅而出,绕子归而飞,而后又融入浓雾之中。
“来,让我见识见识,你这天下第一人,到底有多强!”子归看着嬴政,终于说了一句话。
可是却嬴政却只是死死盯着子归身后的鸟禽,面色有些狰狞:“你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