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步青云出来翠红楼,一路寻寻问问,向城南而去。
来到一座院子前面,大门牌匾上写着:杨府。门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步青云拉起门环,叩了叩门,同时喊道:“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吗?”
好一会儿,才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抬头出来一位老头。
那老头一见,是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问道:“公子找谁?”
步青云躬身问道:“老伯,请问这里可是副佐卫杨威的府邸?”
那老头颤颤巍巍的点点头,道:“是。公子是谁?找我家老爷何事?”
看来这位老人是杨府的管家仆人。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老人后面传来:“福伯,是谁啊?”
老人把门打开。步青云见老人身后走过来一个年龄与他相仿,但是应该还要小一两岁的少年。那少年也看到了步青云。
接着那少年对着老人亲切的说道:“福伯,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那老人说道:“好的,少爷。”就走开了。
然后那少年才朝步青云拱手问道:“阁下可是林公子?”少年显然认出眼前的人就从凌州来的人。但是那少年似乎并没有显出惊讶和恭谨,反而神情冷漠,拒人千里。
步青云点点头,笑着道:“听闻令尊抱病在家,特来探望。”
那少年只是冷冰冰的礼貌说道:“林公子请进。”
然后默默走到前面带路,不再说一句话。
步青云毫不在意,悠闲自在的随处看看。但见这杨府宅院虽大,但是里面的陈列摆设却破旧,一派清冷。显见杨府过去也曾辉煌过,只是后来没落了。如今只有一个空架子。整个宅院,好像只有刚刚开门的那位福伯一位下人。
那少年把步青云带到正厅,厅里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脸正气,但是郁郁之气隐隐外漏。还有一位姿容秀丽的妇人。想必就是那杨威和杨夫人了。
那少年把步青云带道厅里,并说道:“爹,娘,这位是林公子。”
步青云上前两步,拱手道:“杨副佐卫,杨夫人,在下未经同意,擅自打扰。还请不要见怪。”
杨威和杨府人同时起身还礼。杨威手指旁边的椅子说道:“林公子,请坐。”
那妇人给步青云沏了杯茶。
只见杨威对那妇人轻声说道:“我有事要和这位公子谈。你先进去吧。”那妇人转身进内室了。
步青云坐下,看着杨威道:“听说杨副佐卫您病了,特来探望。”
只见杨威尴尬的笑了笑:“让公子费心了。”
这杨威龙精虎猛,那像是有病,分明是借口。
步青云呵呵一笑:“在下今日前来,不仅是探病,在下是来给杨大人治病的。”步青云说完笑吟吟看着杨威。
杨威似乎颇为不自在,说道:“公子见笑了。公子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也不瞒公子了,我并没有生病。我杨某人行事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林公子来此想干什么,不妨挑明了说。我杨某人不怕。”杨威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步青云心里暗道一声,好汉子。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笑吟吟的说道:“不。依在下看来,杨大人确实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步青云边说还边摇头。
旁边站着的少年气呼呼的说道:“林公子,我爹说了他没病。你们想干什么,只管来,我们可不怕你们。”
杨威厉声呵斥道:“麟儿,不得无礼。”
步青云不理会杨麟,依然故我的笑着说道:“杨大人。你的病在这儿。”步青云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一脸严肃的问道:“杨大人,在下说得对也不对?”
只见杨威定定的盯着步青云,哑口无言。显然不步青云说中心事了。
步青云然后掏出一块玉符,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往杨威面前推了推,同时说道:“我见杨大人乃是一条正直无私,响当当的好汉。也不和杨大人遮遮掩掩了。实话说吧。我其实不是林今西,我才是步青云。”步青云说完直直的盯着杨威看着。
杨威如何不认得那个兵符。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步青云。
但是,杨威并没有立即表态,显然他对于步青云的话还存有疑虑。再说,这步青云也实在太过年轻,能力如何尚且不知,其人品如何,则更难断定。并且依照目前的情势看,自从步青云等人来了之后,一直与于化和蒋天锡等人交往。
要知道,于化和蒋天锡对付王城来的人和上级,一般都是先拉拢。第一天的接风宴,就是探寻步青云等人的态度,若是欣然前往,喝下了那杯酒,就表明笼络之策有戏。第二日会紧接一步,送上礼物,如果收下了,那基本表明可以成为同道中人。而眼下,眼前这少年对于于化的拉拢腐化手段来者不拒,不知道是不懂官场规则,还是本来就是与他们是同类人。前者傻,后者贪。若真如此,杨威岂能信他。
步青云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小口,放下茶杯,说道:“我知道杨副佐卫对在下还不能信任。但是在下今日前来,愿意与杨副佐卫坦诚相见。”
杨威脸上看不出表情,良久,才问道:“你来决州,可是真心剿匪?”
步青云微微一笑,一字一字的说道:“千真万切。”他见杨威还在迟疑不定,又接着说道:“在下只说一件事,杨副佐卫便知在下剿匪的决心。杨副佐卫有所不知,在下来决州之时,曾在月主面前,当着众官,立下了军令状。此事在凌州已经是天下皆知,相信不久便能传到决州。杨副佐卫如果不信,可以去查。”
杨威没有对步青云的这番话做出回应,而是问道:“杨某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找我?我只是区区一副佐卫。”
步青云微微笑着道:“我也实话说吧。其实我早在两天之前就已经日夜兼程,提前进入了决州城,并且,闲来没事,四处转了转。对于这决州城的事,多少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的。”
杨威暗暗心惊,眼前这位少年,看似漫不经心,原来城府极深,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办事老辣。有着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处事能力。
步青云接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杨威,诚挚的说道:“杨副佐卫,我知你为人正直,一片为国忠心。不知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杨威似乎动容,问道:“将军真肯相信哦?不怕我害了将军么?”
步青云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杨威冷冷清清,家徒四壁的宅子说道:“杨副佐卫若肯那样做,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杨威耸然动容,忽然起身,单膝跪下,按照军人礼数行礼,掷地有声的说道:“将军如此倾心信任,杨某人也不是那躲躲藏藏之辈。将军担忧所命,末将岂有不从。”
杨威虽然是一个老军人,此时却对一个初来乍到,从未闻名的年轻人表忠心。
步青云连忙起身拉起杨威道:“杨副佐卫,不必如此。在下年轻名微,当不得如此。快快请起。”
杨威素来执拗,坚持行完礼,同时说道:“将军胆识过人,岂可凭年龄论。若如此说来,末将岂非空活半世。”
步青云拉起杨威,杨威一口一个将军的喊,显然是对步青云看法大变。步青云笑着说道:“我今日来此,是有事向杨副佐卫请教。我虽然来此地几日了,但是还未提及过剿匪之事。想必杨副佐卫也知道为何。”
杨威脸色凝重的说道:“我知道将军要问什么。末将一定如实相告。将军可知这决州匪患,根由不在匪,而在于兵。”
步青云看着杨威道:“愿闻其详。”
杨威便讲了起来:“说起这伙土匪,他们就盘踞在出城向北,五十里远的金山,匪首是一名武艺高强的大汉,人称金山狼。此人为人胆大,凶残异常。过往商客但凡遭劫掠的都被杀光。他还时常下山劫掠。这些都不是关键,再凶残的土匪,只要真心剿灭,都不难。关键是,这金山随属于我东州境内,但是山的另一边可以直通北国的寒城。所以金山狼可以两边逃窜。这还不是最难的。最关键的是,那金山狼与两边的官府暗中勾结,有官府包庇。所以那伙匪众难以覆灭。”
步青云说道:“我来决州暗查的时候,也听到一些传闻说官府与土匪有勾结。后来我又观察于化和蒋天锡,发现这两人绝不似能真心剿匪之人。至少他们都不是好官。所以我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向他们提起剿匪之事,而是假意结交。这二人即使没有与土匪勾结,也不堪用。若真有勾结之事,着他们去剿匪后果难料。我见杨副佐卫不肯赴宴,可见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便决意亲自来访查,果然杨副佐卫是一位正直无私之人。”
杨威一拱手道:“将军明察,末将多谢将军信任。这于化和蒋天锡确实与金山狼有勾结。金山狼每年都给于化和蒋天锡送钱财。并且于化和蒋天锡还利用职务之便,通过金山狼做交易,私自将决州的仓库军粮运往北州倒卖。此时决州大仓空空如也,其实里面装的都是沙子。”
步青云大吃一惊:“他们难道就不怕查出来吗?”
杨威冷笑一声:“查?谁来查?谁不知道现如今凌州的局势?自从前月主殡天,凌州哪里有心思顾虑其他的地方。如今东州各地,恐怕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我曾数次给凌州写信,但是都没有回音。也曾派来过几个钦差来,但是都是走走过场,捞一笔就走了。这决州如今已经是于化和蒋天锡的天下了。”
若论起来,岂止东州。北国那边也是如此。北国月主此时人入暮年,卧病在床,他的几个儿子都忙着争权,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步青云叹息不已。然后步青云说道:“杨副佐卫,如今这决州的兵力如何?”
杨威说道:“除去守城防务等,决州可调动的人只有两百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蒋天锡的亲信。”
步青云也知道,当初日主对于各月主拥兵自重的担忧使得他们制定了这种政策,可以说是有点矫枉过正了。太平时期还好,一切都应付的过来。如果笼统一点,一州兵力不止这些,因为各级州县官府还有衙役,杂役兵,包括狱卒等,但是这些人员只管治安民事,抓抓小毛贼,欺负欺负百姓还可以,剿匪打仗,那是万万指望不上的。
步青云又问道:“杨副佐卫能调动的有多少?”
杨威叹了口气道:“不瞒将军,只有十几个人。”
步青云笑了笑道:“兵不在多。这样,我看杨副佐卫也该歇够了,明天还是回去当值吧。还有一件事,我来见杨副佐卫,是私下来的,没人知道。”
杨威明白,这是步青云随时要用到他。并且提醒他暂时不可泄露两人的约定。
杨威点点头道:“杨某明白。将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