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夜,天上缀满了无数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黑色天穹上。
在这个不平凡的夏日夜晚,宴会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心思各异。
本该愤怒万分的函芷晞却突然斜楞了一眼卫玠,柔声浅笑:“薰薇,我不过是一时不小心说错了话,竟然让你这么生气,快别生气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找不到男伴,不敢来了呢。”
乐薰薇一看到函芷晞这张不怀好意的脸,就知道她今天不给自己找点不痛快,是过不去了。
卫玠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依旧是风淡云轻的摸样,她们女人之间的事情,他懒得参合。随意瞄了一眼乐薰薇,眸光的深色闪过,不过,他身边这个女人也不是善茬,满口森然的小白牙就是一头会吃人的小老虎,如果有人非要招惹她,恐怕是……难逃虎口……
乐薰薇仰起头,平视着函芷晞,语气十分好笑地回道:“呵,我为什么不敢来?这里又不是有只会吃人的母老虎。”
乐薰薇的话语一出,围着的贵妇和千金们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拍手叫好,凡是不自量力的女人都应该如此。
看着全场的男人那目光恨不得长在函芷晞的身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函芷晞,简直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她们心中压下去的怒气,又冒了出来,满眼不甘和埋怨,那些男人之中就有她们自家的丈夫,她们心里怎么会开心和乐意?已经从不甘转为愤怒,那一道道目光如同在看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三。
函芷晞正准备开口,一听乐薰薇的话,赶紧回过味儿来,母老虎?乐薰薇这分明就是在说她是母老虎。
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骑虎难下,她这不就是在拿刚才的话来堵自己的口吗?
函芷晞望着乐薰薇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心里的愤怒是愈演愈烈,不曾有丝毫的停息。“两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倒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是吗?这些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人嘛,总要学着长大,你说,是不是呀?”乐薰薇的话语里不带任何感情和温度,脸上却露着灿烂的笑容。
卫玠眉头轻轻皱起,乐薰薇回望了他一眼,眼底的冰冷很快消退了下去。
“那倒是,不能光年龄在长大,而就唯独那拙劣的演技长不大,那不是平白让外人看轻了我们这些从西亚学院里出来的学子吗?看轻了也就算了,就怕有些人一辈子只能单靠演些路人丫鬟什么的小角色来过活,将我们西亚学院的脸全丢尽了,那岂不是更惹人厌烦?”函芷晞轻轻的翘起唇角,轻蔑的视线扫视了一眼乐薰薇,淡淡地讥诮道:“薰薇,你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不像我们这些自幼就接受专业培训的千金小姐们。所以,对于那些三流女演员,你应该比我更能感同身受,是不是?”
函芷晞见乐薰薇只是站着不开口说话,以为她是认输了。故意抬高了音量,惊慌失措的说:“薰薇……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忘了你没演过女主角……你……你别误会,我说的这些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向你告诫一番,到时千万别落得个一辈子只能充当女二号的下场,那可就未免太可怜了。”
乐薰薇浅笑,神色淡淡地调侃道:“你好像蛮有空的,我只是在好奇,你整天这么多的时间怎么就没将你那张嘴给好好看管一下呢?”
函芷晞脸色骤变,怒声说:“乐薰薇,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难怪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配角。”
乐薰薇莞尔,眉梢间带着淡淡笑意,倒是和颜悦色了不少,“所言极是,我也认为不能被狗咬了,还反过去再咬狗一口,你说对不对?”
“乐薰薇!你这个贱女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函芷晞瞬间气急败坏。
乐薰薇眼神渐冷,微微的抬起下巴,望向函芷晞,从容一笑,“我再怎么不要脸能赶上你吗?这句话用在函小姐身上才更为合适贴切。”
“你……”函芷晞摸着尖利的指甲,斜睨了一眼乐薰薇,“我以为你带来的男伴是有多好吗?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吗?那就谢谢你的夸奖了。”乐薰薇很是愉快的回答着。
远远看上去,两个人仿佛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般,暗里却是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函芷晞嗤笑一声,不屑地说了一句:“夸奖?乐薰薇,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呀?”
“难道不是吗?有些人的确是不过如此,而有些人那就真的是不过如此,而我的不过如此只不过衬托的有些人是更加不过如此,那你的不过如此不就是在夸我的不过如此吗?”乐薰薇声音不急不慢如清泉缓缓流淌。
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嘲讽的哄笑……
函芷晞咬牙切齿的看着乐薰薇,鲜红的指甲泛着残忍的冷光,“乐薰薇,少给我在这绕口令,你嚣张什么呀?不过就是仗着……”
“函芷晞,你大呼小叫的,这是在干什么呀?”一道绵软香甜的声音打断了函芷晞的话。
一个女孩朝乐薰薇快速走了过来,一身水蓝色的精致贴胸长裙直至膝盖,露出洁白的锁骨与后背,在群围上覆盖着雪白的蕾丝。
恬静的笑容配上一头充满日系清纯感的栗色头发显得是那么吻合,随意在脑后松散扎起,几缕碎发落下来,十分迷人,肤色白腻,眼角的一颗黑痣在眼波流转之间风采尽显。
全身散发柔美安静的气质,那白皙的颈上挂着透明璀璨的钻石项链,整张俏美诱人的小脸闪闪发光,犹如落入人间的天使,让人忍不住想好好呵护。
走来的女孩正是汝嫣樱落,汝嫣霑澈唯一的姐姐,也是Aroma集团另外一个最有可能继承一切的继承人。
豪门汝嫣家族,是阳安市硕果仅存的另外一大豪门,是唯一能够与完颜家族抗衡的势力,却不同于完颜家族的商业性质。据说,汝嫣家早年也是南方望族,家族鼎盛繁茂,以从商为主,据说得罪了某个大世家,差点家破人亡,不得已放弃了根基,逃到了处于北方的阳安市,繁衍生息下来,重新生根立命。
起先的Aroma集团并没有如今这般卓著辉煌,只是一个连名字都记不全的一个小公司。
汝嫣樱落的父亲也早在15年前因车祸意外去世,Aroma集团独靠汝嫣樱落的母亲“鄢婳语”一个人勉强维持,茕茕孑立的一个丧夫母亲就这样在在商界里摸爬滚打了15年。
从一个毫不起眼的香水公司走向了国际世界舞台,这里面的艰险,不是一些外人所能理解和体会的。
乐薰薇对于汝嫣樱落母亲的印象只有一句话“谜一样的女人”,她不仅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女强人,更是一个商人。
在16岁那年,她自从去过汝嫣樱落家里以后,她是打死也不敢去了。那时乐薰薇虽然很青涩,对于人事亲情还不能完全理解。
但是,迄今为止,依然清晰记得那样一个冰冷极致的女人,在她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做母亲的味道和天性。
当时还胡乱猜测,樱落和霑澈应该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乐薰薇总觉得鄢婳语身上似乎有很多的秘密,在那双不苟言笑的眼睛背后好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压抑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只是,那些无法窥探的情绪不是当年那个年龄的她所能看透的。
或许,在那个高处不胜寒的职位上享受了太多孤独,或许,在那个职位待得太久,早已习惯掩盖自己的心事和秘密。
她和樱落的相遇也是缘分中的缘分,那是一个冰冷的雪夜。
那一天,她正好偷偷的回了自己的家一次,站在门外,被准备出门的束愔(乐薰薇的母亲)给撞见了,换来的不是她的疼惜和问候。
等来的是束愔对她的责打和追赶,仿佛她浑身都沾满病毒和瘟疫。
在乐薰薇看过日思夜想的那个家之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比看之前更加沉重和难受。
回来的路上,便遇见了一个缩在马路边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就是汝嫣樱落。
那样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让她敏感的神经达到了极致。当年她被妈妈赶出家门时,也就是这样的无助与彷徨,躲在马路边偷偷哭泣,柔弱的身躯仿佛是山巅那随时会飘散的蒲公英。
乐薰薇情不自禁的走了上去,问了几句,从那断断续续地抽泣声,才知道,她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是个比自己要幸福的孩子。
原来只是因为嫌她母亲给予的母爱太少,对于她那个年龄的女孩,应该得到呵护和关爱的,可能她的母亲性子太过冷淡,总让她感觉自己的母亲不爱她。
乐薰薇安慰了几句,便把她完好的给送回了家,从那以后,樱落时常来福利院找她玩。
她那个时候因为发生的一切变故变得很内向,不爱说笑,总是一个人发呆和看书,也不愿意跟别人交朋友,院长阿姨总是说她太老气横秋了,小孩子应该闹些。
汝嫣樱落很开朗活泼,在那段日子里,她们各个方面都很投缘,一来二往,乐薰薇便和她成了好朋友。
所以,有了汝嫣樱落这个朋友,她也是倍感珍惜,性格也逐渐变得开朗了些,没事的时候还会开几句玩笑。
乐薰薇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没有汝嫣樱落这个朋友,她也许早变成一个自闭症孩子了,对于汝嫣樱落,她还是满怀感激的。
汝嫣樱落从希亚毕业后,便直接进入了Aroma集团,在管理和策划方面,樱落还是很有天分的。
再加上她也肯努力和吃苦,半年之后便在集团里站稳了脚,现在,坐到了副总的位置。
对于汝嫣樱落和汝嫣霑澈继承的问题,两个人不管在外界还是集团内部都一直饱受争议。
因为,汝嫣樱落是一个很有才能和魄力的人才,如果继承了Aroma集团,会给公司带来丰厚的效益不说,在未来也会有十分美好的前景。
而对于隐藏在暗处的汝嫣霑澈,各方面的能力大家看见的是少之又少。
但是,对于汝嫣家族来说,家族男丁稀少,旧观念的一些老股东还是认为应该男子继承,这样才符合家规。
而对于一些新进军集团的年轻股东则认为有能力者,才有资格继承一切。
集团的两股势力是相互僵持不下,不过幸好,他们姐弟俩没有因为继承的问题而导致水火不容。
反倒,身为主人公的汝嫣霑澈对于这个问题是豁达到不能再豁达,因为他曾经说过:“如果姐姐想要继承Aroma集团,他可以毫无顾虑地拱手相让。”
远远走来的汝嫣樱落浑身毫无保留的散发着梨花的各种特质,好似在看一幅轻笔淡墨的山水画,内敛、恬雅。
全场的女人原本对函芷晞的那点怨怼心思瞬间消散,看着函芷晞在乐薰薇那里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心里也舒顺了不少,解了气。见汝嫣樱落出现,也明白这场闹剧结束了,戏也看足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她。
人群渐渐散去,函芷晞上下打量着走过来的汝嫣樱落,心里更不是滋味,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来一个贱人,又给招来了一个小贱人,她们是不是纯心跟自己过不去啊?
函芷晞挺起xiōng部,扬着头,阴阳怪气地跟汝嫣樱落打了一声招呼:“汝嫣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可是,汝嫣樱落向来不吃这一套,丝毫都没有理睬函芷晞。直接越过函芷晞,分外熟络的拉起乐薰薇的手,十分亲昵的说着话:“薰薇,你没事吧?”
乐薰薇一看说话的人是汝嫣樱落,心底的阴霾消散了,“我没事,你怎么现在才刚过来?我以为你公司有事又走不开了呢。”
“今天公司临时有事,所以耽误了会儿。结果一进来就看见她在找你的麻烦。”说完,汝嫣樱落看了一眼正在尴尬恼火的函芷晞。
函芷晞看着汝嫣樱落投来的不善目光,知道她这会儿在这,是讨不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