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破灵珠自半空落下,滚到一滩血液之中。
那柳冲已然不省人事,他的整只右臂已经碎成肉块散落一地,胸腔有畸形的塌陷,也不知是生是死!
“神罗,把他们交给我,今天的事,一笔勾销!”
神罗面无表情,眼睛略过过饭堂里躺着的三人,略过跪在饭堂后门处满眼泪水的莲花,略过旁边的宋青虎,却唯独没有看身后的少年一眼。
也正因此,他没有看到身后因为强烈抽搐而在颤抖的双腿,以及一只藏在黑色的衣袖中,由黑变黄的拳头。而那只拳头之上的手臂,也一如双腿般抽搐着,直疼的一对布满血丝的瞳孔,不住的颤动!
“你忘了称呼一声师兄。”
神罗此言令得柳辰的眼神更为阴沉。
“你是不打算交了?”
“天都府规,严禁弟子间私斗。今天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府主。现在带着你弟弟离开紫竹峰,胆敢再有别的动作,我会以首座的身份,杀掉你,以正府规,请你相信我的能力。”
神罗平淡的语气,说着杀意凛然的话,语毕,便是松开手去。
柳辰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的盯着神罗:“你会后悔的。你知道的,你保不了他们!”
言毕,柳辰又盯了一眼神罗身后的人,这才是转身回去抱起自己的弟弟,快步离去!
“帮忙!”神罗说着便是当先进了饭堂。
见状,门外三人也是紧跟着进去。但见堂内三个人伤势比之那柳冲犹有过之。其中伤的最轻的属三师兄,胖子刘彻。他的左臂断裂,嘴巴被打得稀烂,血流满肚,勉强能够站起自己行走。至于其他两位就有些惨不忍睹!
曹阳的肋骨则是断了三根之多,下巴脱臼,已经晕厥!
叶鹤翔的肋骨也断了两根,两条小腿骨折,只怕日后即便是治愈,也很难在修灵一图有所作为!
“莲花去拿药,青虎去把竹叶先生来。快!”神罗吩咐道。一旁两人各自领命赶紧离去。
“首座,我能做些什么?”陈浮生问道,声音显得虚弱。
神罗兀自观察着三人的伤势,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却是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一旁,刘彻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只是碍于口中已经烂掉,却是说不的话!
不多时,莲花抱着一个大药箱子回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另一位身着紫衫的少女。
见得来人,陈浮生不由自主的看过去,而那少女也是正看过来。四目相对,一个短暂的停顿,两人的眼睛里都是闪过了旁人没有察觉的神色!
陈浮生躲开了对方的视线,苍白的脸上,竟是微微泛起了一丝潮红。
神音的视线也不动声色的转向地上躺着的两位师弟,以及坐在一边,嘴里不断吐着血的刘彻。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大家。”瓷器般精致美艳的少女容颜,此刻梨花带雨,轻轻跪地。
“滚出去!”神罗自方才出现到现在,脸上第一次闪过了怒容!
神音轻捂着嘴,委屈的望着自己的兄长,苦苦摇头。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现在却又来装什么后悔?!”神罗冷声道。
“我没有!我也不希望变成这样啊?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那个柳冲!你就是再逼我,我也不会嫁的!”
“在你眼里,玄武堂的安危跟那个千叶一族的小子相比,本就不值一提。你去追求你想要的便是了,我玄武堂的生死存亡,与你无干。”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别再说了,回去吧!别让我看见你。”神罗的声音忽然带着深深的疲倦。
神音带着满脸的泪水,无助的看向其他人,然而却都只是得到了躲避的眼神。唯独那小伙夫在有意无意的看着她,似乎带着关切。只是,他的关切却只能让她体会到更为羞愤的侮辱!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终于伤心的离去!
两个时辰之后,大师兄宋青虎终于是回来了,带着一个空手而来一身灰衣的中年男子。没等神罗说话,中年男子便是已经蹲下身子开始查看伤势。陈浮生正奇怪这先生怎么空手而来,也不带着治疗的工具,便是在下一刻,看到了竹叶先生的手里出现了一个药箱,还有几根木片。
“把门关上,神罗与所有伤者留下,其他人都出去!”说话间,他眼睛看到了陈浮生,不由一眼神一滞,厉声道:“你怎么下床了?!找死不成?快回去休息!”
闻言,众人皆疑,那竹叶先生却兀自又回过头去查看伤者。
三人关上门出得堂外。
“刚才,谢谢你。”宋青虎面露尴尬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一向被他们耻笑的小伙夫救了一命。而且从方才那一圈的威力来看,这个小伙夫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弱小!
然而,这个想法在出现在宋青虎脑海中出现的下一刻,却是又被直接忽略了,几乎是本能的不想要认同这个事实一般!
“应该的,大师兄。”陈浮生努力从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来。
“你病了?”宋青虎问。
“一点风寒。”陈浮生道。
莲花望着他,没有说话,眼中多有惋惜之色。
三人一时无话。
几近半日的漫长等待,凉风渐起,天空变色,眼看快要下雨,神罗便在此时出了饭堂,直接来到了陈浮生面前,道:
“跟我来。”
……
一刻钟后,白璧山崖之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面对深渊静静站立。良久,神罗终于开口,道:
“告诉我,你是几重淬体?”
“小师妹,首座带着小师弟去了悔过崖!”
“为什么?他犯了什么错吗?”
“不知道,首座什么也没说!”
……
“一重。”陈浮生怯怯道。眼前这悔过崖,乃是紫竹峰一脉,历代犯下重过之人的悔过之地!此刻,神罗却将他带来这里,显然不会是单纯的聊天这么简单!
“很好,你是想告诉我,方才你那堪比灵动境的身法,以及打得柳冲灵力涣散的拳头,都是出自一个一重淬体身,是这样么?”
神罗讥言道!
陈浮生心思百转,他自然不能说出自己使用了妖力的事实。当下便道:
“首座,我真的是……”
“好,你,很好!我倒是小看了你!”神罗冷言道。
陈浮生有些害怕了,然而望着那个年轻的背影,他却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竟是一时无言。
“九年前,我家传灵诀被盗,双亲一路追逐贼人进入落云山脉,终于追回半本残卷,却也因此而遭了贼人算计,致使我娘亲身中剧毒而瘫痪在床。五年前,父亲为了能够治好娘亲,不惜冒险独闯那北之荒地的魂冢,去寻找一种名为【七叶魂草】的灵药,结果至今未归……”
陈浮生面眼珠转动,有些怀疑的想:这些事情莲花师姐都曾与我说过,只是堂主为什么突然说这些?难道是神音师姐将前天深夜的事情告诉了首座?
想到这里,陈浮生又一阵忐忑。
“父亲临走的时候,交代我:要照顾好你的娘亲跟妹妹。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因为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回不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回不来,那么就只能照顾家人的担子交给他的儿子。那句话是他的嘱托,也是他的遗言。可是,那句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陈浮生看不到神罗的神情,只能从那略微颤动的声音里,听出属于这位青年内心的愤怒,又或是悲伤。
“我还太弱小,远不够强大。跟其他几位首座的修为相比,简直不堪一击。父亲应该知道自己一旦出事,紫竹峰一脉就会面临衰败。我们兄妹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可是他还是去了。他将母亲的命,看得比我们兄妹的命运,比紫竹峰一脉的命运都要重要。所以,他还是去了……”
“我曾以为那样的父亲,是伟大的,可是直到后来,我才看到他犯下了多大的错!他没能再回来,更无法治好母亲,最重要的是,紫竹峰一脉,真的衰败了,以我无法阻止的速度……”
“没人甘愿呆在一个灵动境的毛头小子手下,很多人离开了,包括所有的入室弟子,因为没有人能够再传艺与他们。甚至能够学习的灵诀也只是一本残卷,根本无法修习!大部分记名弟子,也因为看不到希望而离开。目下仅剩的几人,他们学习灵诀的唯一希望,便是能够在晋升会中崭露头角,从而获得进入那聚灵塔的资格,接受府主亲传灵诀。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父亲,是个愚蠢的人。仅此而已……”
山风扬起枯草,吹的青年的衣衫猎猎作响。他话语中,紫竹峰的苍凉,牵动着陈浮生的内心。陈浮生忽然觉得,面前的身影,竟是如自己一般孤单。
“我想要紫竹峰恢复五年前的辉煌,与客卿府的联姻,是绝佳的机会。可是我那个妹妹,居然跟父亲一样愚蠢,为了自己那点儿女私情,完全不将紫竹峰一脉的盛衰放在眼里!她还太小,她不在乎这些,她太任性,也太缺乏管教,唉……”
忽然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神罗就像是已经历经沧桑,看透时事的老者,叹息着别人的悲哀,也叹息着自己的无奈。
“其实,从昨天到刚才的这段时间,我哪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