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此时坐在轮椅内,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很是难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霍褚不请自来而生气。
但霍褚很清楚,他这是在看到自己手上那份药物,发作了。
正在用镇定剂来强制戒除药物作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还在戒除当中,看到这些日思念想,甚至为此抓狂不已的药物时,自然就很容易发作。
只可惜,他的意志力惊人,这才使得他没有马上就丑态百出。
不过,越是这样应该越是难受吧。
大脑内清醒的理智和身体上的渴望相矛盾,让现在的他肯定生不如死。
霍褚站在他的旁边,欣赏着他隐忍下的万分痛苦。
可就在这时候,眼前突然一个人将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那娇俏白嫩的小脸上挂着一抹淡然讥讽地笑,“不劳三少担心,如果二少只是低烧来回反复罢了,等会儿二少要是真的不舒服,我会让阿骆带他去。三少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您日理万机的,要是明天早上上班迟到就不好了。”
她一连串的话里无一不透着让他赶紧离开的意思,顺便还有心话里带刺地刺了他几句。
霍褚略低头地俯视着这个贴心而又忠于主人的属下,心里不禁感叹,二哥还真是为自己找了一条好狗。
他微微地弯腰,凑到聂然的面前,高深地笑了起来,“你确定明天上班迟到的不是我二哥?”
聂然还算镇定的神色顿时一僵。
霍褚在她的反应之后,很是满意,“这低烧如此反复还是送医院看看吧。”
聂然虚眯了一下眼眸,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霍褚越看这样逗弄越是觉得有趣。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电梯口陷入了莫名的僵持中。
谁料这时候,整顿酒宴上没有出过一声的楼娅在此时走到了聂然的身边,很是严肃地问道:“二少是不是还没好?”
聂然眉眼间带着刻意疏远的冷意,“你想太多了,二少只是这几天太累了,身体虚弱,有些低烧而已。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坤老大。”
说完就径直转过头对推着轮椅的阿骆吩咐道:“阿骆,你去酒店下面办个入住登记,让二少暂时在酒店房间里歇一歇。”
阿骆是多少知道点霍珩情况的人,所以他很是担忧地道:“不用去医院吗?”
老爷让他留在二少身边就是让他好好看守着二少。
若是二少出了什么事情,他是难逃罪责的。
“你在质疑我的话吗?”聂然缓缓地扫了他一眼,眼中是带着绝对的威慑力。
尽管他知道他是在为老爷做事,可是此时此刻在看到这个女孩子低气压下的一个眼刀,他头皮就有些发麻。
或许那次她一招就直接把自己的手差点给削掉的事太过记忆深刻了吧。
阿骆看了一眼坐在轮椅内脸色苍白的二少。
最终还是松了手,坐了另外一辆电梯下去了。
聂然转身就要去接替阿骆空出的位置,但才走了两步路,就被楼娅伸手给抓住了。
她语气焦急,态度也很是强势,一字一句地问:“到底是不是?”
然而楼娅再强势,到底只是在实验室里制造东西的人,她不会有聂然身上那股凌厉杀气,更不会有她那种气势。
“放手。”
聂然冷眼淡瞥了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楼娅便心头一颤。
但她却还是咬牙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如果到现在二少还没有戒除,将来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聂然轻松一扯,就将她的手扯开,冷漠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二少只是低烧所以人不舒服而已。”
低烧?
不舒服?
站在旁边的霍褚在听到聂然那番话自后,心里头忍不住就要大笑了起来。
这戏演的,可真是够绝的!
而站在聂然对面的楼娅却神色一片凝重,“我劝你还是别想敷衍了事,不戒除最后受伤的还是二少。”
这次她之所以选择冒险一同前来,为的就是过来想要看看二少的情况如何了。
她当时所研制的是清除N6和第三号两种猛烈药性。
按理说,一开始对他有效的话,就应该一直有效才对。
可现在看二少的情况,药物的作用是清除了,但毒瘾好像并没有完全戒除掉。
“等等!戒除?我怎么听不懂呢,不是发低烧吗?怎么变成戒除了,我二哥要戒除什么东西?”霍褚似笑非笑地看着聂然,生怕错过什么绝妙的表情。
楼娅一听,错愕地道:“你不知道?二少……”
“楼娅!”
果然,不出霍褚所料的是,聂然霍地大喝了一声,吓得楼娅立刻停了下来。
只见聂然眼神冷厉,每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我看在你是坤老大手下的份上,这才没有对你做什么,但是也请你谨言慎行一点,不然我同样不会客气的。”
她顿了顿,接着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阴鸷地笑意,“我想你应该看见过我的不客气。”
楼娅被她这样一经提醒,想起了当时她对自己开的那一枪,激得打了个寒颤。
就连脚下也莫名的腿软,往后踉跄了几步,却恰好被身后走来的达坤一把扣住。
他今天喝得兴致很高,走路的时候有些摇晃。
“楼娅,这次我们是来谈合作卖东西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范围内,所以……”他刻意停顿了下来,看了一眼霍珩和霍褚这两个人,继续道:“电梯到了,我们该上楼了。”
楼娅眉头微皱,还未来得及开口,达坤就已经和霍氏两兄弟说了几句,然后将她拖进了电梯内。
整条走廊里,瞬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没想到叶小姐把我二哥保护的那么好。”空旷的走廊上霍褚含笑的声音响起。
聂然冷冷一笑,“还不是因为三少的那一句怀疑,这才逼得我不得不做好。”
霍褚一副原来如此的的样子,但随后又很是恶劣的笑了起来,言辞中带着满满的恳切,“不过……我二哥到底怎么了?我真的很担心。”
那是明晃晃的挑衅。
聂然看在眼里,却又像是奈何不了的样子,只是咬着牙继续和他周旋着,“二少没事,只是一点点小小的低烧,半夜如果他还不舒服,我会带他去医院的,这点请您完全放心。”
“这怎么行呢,二哥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我作为弟弟的没道理冷眼旁观的安心回家啊。”霍褚说着就很是贴心的想要去抓轮椅的扶手。
然,还没碰到,眼明手快的聂然一把抓住了霍褚的手腕。
她这具身体在部队里训练的时间不长,但每次自我训练的强度都比一般人大很多,所以扣住霍褚的手还是很轻松的。
“三少,这里也没有外人,这种戏码就收起来吧,你演得欢,不代表别人看了不恶心。”
她冷笑着将霍褚的手直接甩开。
话里是完全不加以掩饰的厌恶。
如此这般的直白,这让还想继续恶劣逗弄的霍褚嘴角的笑顿收了起来。
他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冷意,“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聂然不禁嗤笑了一声,话里满是讥讽和不屑,“怎么样,要告诉霍董事长吗?打小报告可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霍褚抱着肩,像是在打量,忽地一下,笑容再次扬起,“叶小姐不会是怕我把今天晚上二哥的情况告诉给老爷子,所以这才故意激我,让我不要说吧?”
聂然的表情像是被戳穿后的微滞,随后便恢复如常,“我有什么好怕的,二少不过是发点低烧罢了,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这很正常。”
“是吗?要真是低烧那自然正常,就怕这低烧来的非比寻常,那就不好了。”霍褚笑得格外灿烂。
“三少想太多了吧,低烧就是低烧,哪来的非比寻常。”
聂然再一次的重复,可这并没有赢得霍褚的相信,他带着不怀好意地笑:“真的吗?”
“叮——”另外一栋的电梯被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已经登记入住好的阿骆。
“三少还有别的事情,没有的话,我们就先上楼了,毕竟二少人不太舒服。”聂然像是懒得和他再继续纠缠下去,冷着脸说完,就准备推着霍珩进了那间电梯内。
后面才来的阿骆并不清楚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只是冲着霍褚点了下头,也随后也要跟了进去。
但还没走进去就被聂然给阻了下来。
她将阿骆手里的酒店房卡抽走,对着阿骆道:“三少今天喝了不少酒,又没带人在身边,你送三少回去吧。”
“可是……”阿骆看了看霍珩,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聂然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推着霍珩就进了电梯间,按下了楼层。
站在电梯外的霍褚笑着将双手插入口袋中他趁着电梯即将关门之际,开口道:“如果你非要一再强调他只是不舒服的话,那我也无可话说。希望二哥明天早上还能准时到达公司吧。”
伴随着他的话,电梯门缓缓被被关上。
电梯一路快速下滑到底,直至负十六层。
这座酒店的特色就是VIP的房间并非在顶楼,而是在最底层。
底下寂静、神秘,又加上极佳的隔音效果,让A市以及周边的市区的有钱人都慕名而来。
使得这里的房间千金难求。
电梯一路快速地朝着负层下降,聂然看轮椅内的霍珩依然保持着刚才的样子,她不禁轻推了一下。
谁知,轮椅内的霍珩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让她觉得奇怪了起来。
聂然弯腰,朝着轮椅里的霍珩看去,顿时脸色骤变。
轮椅内的霍珩眼睛紧闭,嘴唇苍白,额间更是层层冷汗。
这不是做戏,这是真的!
“霍珩?霍珩!”聂然一边叫一边想要摇醒他。
这两天他心悸的毛病已经没有再发作过,加上他一直说自己没事,药物也很少吃,她也就松懈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轮椅内的霍珩在她叫了几遍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神色虚弱,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在看到眼前的聂然后,这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想要安抚她,“我没事……别担心……”
聂然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哪里是没是的样子,这根本就是很有事的样子!
两个人同进同出,除了晚上他洗澡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一起。
他却还能把自己瞒得紧紧,还真是不得不佩服!
“叮——”随着电梯门的一声响起。
聂然急忙将他推了出去然后按照门卡上的门牌号将他送了进去。
门一关上,她立刻从桌上替霍珩倒了一杯温水,接着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拿了出来,熟练地倒出了两颗白色药丸递了过去。
还好她身上一直带着这个药。
就算霍珩说已经好了,不需要了,她还是带着,就怕万一。
结果,这个万一还真的来了。
“快,把药吃了。”她催促地说道。
霍珩看到她手里的两颗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那药我……不想继续服用下去……”
“你是说这药有问题?”聂然看他在这种情况下拒绝药物的治疗,眼中满是担忧。
“不知道,但我不想服用……我无法确定……霍启朗会不会对我做什么……”霍珩半靠在轮椅内,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虚弱,说话都是粗喘着气。
他当初上瘾这件事陈叔肯定是告诉霍启朗的,为此他特意去霍氏旗下的医院做全身检查,为的就是变相的向霍启朗证明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那份体检报告肯定在自己还没拿到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霍启朗电脑里了。
至于他在看到自己服用心悸的药物之后会突然有什么想法,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霍启朗本来生性就多猜疑,而且控制欲极强。
所以就算他真的做点什么,也不会奇怪。
“那我现在带你去看急诊。”
聂然皱眉,想要将他架起,但却再次被霍珩摇头拒绝,“我一旦出了那个门,这出戏就完了,达坤和霍褚就会知道我不是毒瘾发作,而是已经戒除药物之后的心悸。”
“那你就打算生熬?”聂然看着他那一层层冷汗从鬓角滑落,显然情况并不是很好。
应该说比起前两天的那次,更差。
“迟早是要离开这些药的,就从今天开始好了。”相比较聂然的心焦,霍珩倒显得很是淡定。
聂然知道他这么多年一个人撑下来肯定有自己的衡量,于是也不再多强求,将他推到了床边,搂着她的腰间慢慢的把他架上了床。
“撑不住和我说。”她严肃地说道。
躺在床上的霍珩咧嘴一笑,“放心,只是……一个心悸……而已,我熬得……住……”
聂然为了让他能够躺的舒服点,屋内的暖气调高,然后将他的眼镜拿了下来,又把他的西装脱下,鞋子放在了床下。
等到一切都整理完毕,替他盖好了被子之后,便一步不离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
霍珩躺在床上,闭着眼缩在被子里,看上去没有往日那般强大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孩子气。
特别是他紧闭双眼时还要抓着自己手不放的样子。
屋内一片静默无声。
聂然坐在床头仔细地观察着霍珩的神情,偶尔时不时地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大约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
霍珩的脸色总算是逐渐变得有些好转的样子。
他看上去像是眯了一觉,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几秒后才清醒着,看到聂然坐在自己的床边,他轻轻浅浅地一笑。
“感觉如何?”聂然见他醒过来,担心地问道。
霍珩紧紧抓着她的手,“没事,一切都很好。”
聂然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当下才松了一口,“饿不饿,要不要我叫点吃的?”
“不饿。”
“那喝点水吧,流了那么多汗,身体肯定大量流失水分。”聂然松手替他去重新倒了一杯过来。
霍珩半撑起了身体,就着她的手将整被水全部喝完。
“还要吗?”聂然问了一句,看霍珩摇了摇头,笑着又问了一句,“那我们可以聊聊正题了吗?”
橘黄色的灯光下,她的笑格外的温暖。
霍珩不禁小小地恍惚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可谁知道,在他刚点完头,聂然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为什么骗我说身体好了,还瞒的我那么紧。”
霍珩早在她变脸的时候就顿觉不妙,随后就捂着心口,眉头紧锁着,“我感觉还有点不舒服……”
他作势就要躺下去。
聂然看到他那副企图蒙混过关的样子,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霍珩!”
眼看着过不了关,无奈地霍珩只能重新爬了起来,“你不是也有事情瞒我?”
“我瞒你什么了?”
这家伙找不到理由,居然想要倒打一耙。
霍珩似笑非笑地望向聂然,眼里是早已洞察一切的了然,“霍褚今天晚上能来,是你的杰作吧,”
聂然神色微怔。
倒不是诧异霍珩能想到这点。
而是诧异他居然能想到的这么快。
聂然倒也很是坦然,“是啊,他想要查,我就把人直接送他面前,免得他一个个问,这样也能节约点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霍珩反客为主的问了一句。
情势当下就瞬间急转了。
从原本的被质问者变成了质问着,聂然一下子就处在了下风。
一个狡诈如小狐狸,一个腹黑如大野狼,两者相碰自然是棋逢对手。
“那你也没和我商量就直接骗了我啊。”聂然不甘示弱地道。
而实际上霍珩等着就是她的不甘示弱,所以他很顺理成章地说:“那我们扯平吧。”
“……”聂然瞬间反应了过来,我靠!这家伙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扯平?
这两者能扯得平吗?!
她是在幕后策划把人送过去的,最多只能是擅自做主,就算有什么意外,那也伤害不到任何人。
但他不一样!
他这是身体健康问题,隐瞒下来就会有生命危险!
更何况他的身体状况变成这样,有一大半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以后他的身体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状况,那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让自己欠他一辈子?!
存心让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好受?!
聂然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毫无笑容,看上去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她不喜欢被欠着,那会有一种被拖累的感觉。
除了古琳这件错事之外,她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的再遇第二次。
------题外话------
明天给你们撒狗粮,啧啧啧,让你看看二少是如何的……撒娇?唔,耍无赖?唔,耍流氓?咳咳……反正就是各种狗粮~我在写的时候也被塞了一大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