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些事,她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的感觉真的是很多啊,心中五味杂陈,当真是什么感觉都有。
沈叠箩心里的第一个感觉,也是最大最深的感觉,就是感动,深深的感动。
秦非邺做的这些事情,让她深深的感动。然后,她便觉得心疼,为秦非邺心疼。
想起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知道秦非邺的心思后,就急吼吼拒绝了他,那个时候,她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也不了解他做过些什么,现在想来,她当时的那些话一定是狠狠的伤了秦非邺的心。
她心疼,就是心疼那个时候的秦非邺。心疼那个被自己伤了的秦非邺。
沈叠箩觉得自己好像比想象当中亏欠他更多啊。
沉默了一会儿,沈叠箩才抬眸望着太子道:“殿下,我有一个疑问,还请殿下为我解答一下。”
太子眯着眼睛笑起来:“好啊,你说啊。孤要是知道的,孤肯定帮你解答嘛。”
说这话时,太子免不了在心里叹气,哎,他为兄长,虽然这辈子没谈过恋爱,但年纪到底比小七大了一轮儿,比沈姑娘大了两轮儿,这俩人有感情问题不找他咨询,又能去找谁呢。
哎,还好爱情这回事儿,没体验过,也是有理论支持的,作为旁观者,他心里头这可比这两位当事人要清楚得多啊。
沈叠箩抿唇,清澈的水眸中划过一抹幽光,她开口道:“殿下,如果在感情上,对一个人动了心,但是在理智上,却知道自己不应该和这个人在一起,那么,在心中矛盾纠结的时候,是应该选择听从感情的召唤呢,还是应该选择听从理智的召唤呢?”
她问的是秦非邺,却也不全是秦非邺。
她承认,她对秦非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动心,但她问的,是当初她还对猛虎有着十分炙热的喜欢的那个时期。
在那个时期里,她知道了猛虎的感情经历,知道了猛虎不可能再接受任何女人,可她一时半刻又放不下,心里仍想接近猛虎,可是理智上又知道,自己和猛虎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在那个时候,她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选择了遵从理智的召唤。
她没有去跟猛虎表白,也没有去争取自己的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境,在压抑感情拼命理智的时候,感觉还是蛮痛苦的。
她没有就这个问题问过任何人。
如今想起来,心中仍有疑惑,这个局面,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今日看太子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好像很有经验似的,于是,沈叠箩打算问问太子,遇到这样的情况,究竟应该怎么做。
或许,这位看起来极为通情达理的太子殿下,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答案呢。
太子可不知道沈叠箩心里的这些想法,他以为沈叠箩这话中问的是秦非邺,听见这话时,心里就先是一喜,听沈姑娘这话的意思,她是真的对小七有感觉,心里也是有小七的啊。
太子想到这里心中大喜,但面上一分也没有表露出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片刻,便抬眸望着沈叠箩笑道:“沈姑娘,孤觉得,还是应当遵从自己的心。自己心里是怎么想,就应该怎么去做。那什么感情上理智上的想法,都太片面了,还是不要去管了,遵从自己的心做选择,才是最好的。”
沈叠箩闻言,倒是怔然半晌没有出声。
太子这话,真的是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了。当初她喜欢猛虎的时候,正是得知了猛虎的感情经历,自己心里就先打了退堂鼓,没有去争取,硬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没有顺着自己心中所想去做,以至于后来感情渐渐淡了,只把猛虎当成了只可远观的人物。
如今,在秦非邺身上,她这心里头又是一番纠结矛盾,诸多思量顾虑纠缠不清,难不成,她就要为了这个而压抑自己的感情吗?压抑感情,未必是件好事。
沈叠箩觉得,她或许就该听了太子的这句话,不问对错,不必纠结理智或是情感,只管遵从自己的心就好了。
想到这里,沈叠箩望着太子微笑道:“殿下的话,我听明白了,多谢殿下指点。”
“好,好啊,听明白了就好啊!”
沈叠箩的表现让太子很满意,太子觉得,他留沈叠箩单独说话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这心里还是很舒坦的,但他毕竟是还未痊愈的身体,这话说久了就觉得累,还觉得有些困了,一时间想睡觉了,就不打算与沈叠箩多说了。
“沈姑娘啊,孤因为咳嗽,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御医说了,这几日要孤多休息,孤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这会儿也累了,所以啊,沈姑娘你就回去吧!”
“对了,小七不是还在外头等你么?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他该是等急了,你去找他吧!哦,对了,沈姑娘,你别跟小七说孤告诉你了这些事啊,小七肯定要说孤多嘴多舌的,为了不让小七跟孤唠叨,沈姑娘,你要替孤保密啊!”
沈叠箩笑道:“殿下放心吧,我肯定是不会说的。殿下好好休息吧,我这就走了。”
沈叠箩出了太子的屋子,就见秦非邺没站在能遮阴的回廊下,反而远远的站在院中,院中没有遮阴的地方,他就那么站在太阳底下,也不要人给他打把伞遮阳什么的。
就算是大秋天的,但今儿太阳大,这么晒着也会有点儿发晕的啊。
沈叠箩看着这样的秦非邺,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还真的是很听太子殿下的话啊。只不过,这样一个美男子独个站在庭院里,倒像是一幅美景似的,她遥遥望着,心里只觉得,这景美,人却也是很美的。
秦非邺虽然站得远远的,但是仍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此时见沈叠箩出来,他忙走了过来。
“阿箩,太子的话说完了?”
沈叠箩点点头:“是啊,说完了。太子殿下说他有点儿累了要休息,叫我回去,我就出来了。想必这会儿,太子殿下应该已经睡了吧。”
“太子休息了么?那本王就不进去了,”
秦非邺望着沈叠箩清浅笑道,“阿箩,本王送你出宫吧?”
沈叠箩看着秦非邺灿若星子的眼眸,抿唇笑道:“好啊。”
看她笑靥如花,秦非邺心中一动,忍不住就问道:“阿箩,方才在里头,太子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话问出口的时候,秦非邺心里还有一丢丢的小紧张。他在外头就在想啊,大哥能跟小丫头说些什么呢?
沈叠箩抿唇一笑,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她转头,眸光亮亮地望着秦非邺道:“太子殿下啊,跟我说了一下师兄你。不过他跟我说的全是你的坏话,没有说你一句好话呢。”
她答应了太子不说实话的,所以这会儿胡诌假话作弄秦非邺,也是一时起了玩心。
秦非邺倒是不信沈叠箩这话,他清明眸中含了点点笑意:“太子最是疼爱本王,是绝不可能说本王的坏话的。阿箩,你没跟本王说实话。”
他发现了。
小丫头见了太子之后再出来,整个人对待他的态度似乎是变了一些。原先小丫头在知道他的心思之后,虽然也会对着他笑,但是那笑里头总有三分客气三分疏离,如今这些全没有了,反而是一脸的笑意盈盈,根本没有任何杂质夹杂其中。
仿佛,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但仿佛,他们的关系又像是更近了一步似的。
只不过,这种感觉很缥缈,秦非邺也说不好,更抓不住。只能说,这就是他的一种感觉罢了。
他虽然不能确定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喜欢这样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守得云开终见月明的期盼。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大哥是绝不会跟小丫头说他的坏话的,而小丫头如今这微妙的转变,绝对跟大哥与她说的话有关。
小丫头说这话,就是故意逗他的罢了。
沈叠箩轻哼一声,笑嘻嘻地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师兄你爱信不信!”
秦非邺勾唇一笑,眼中浮现几分宠溺,他凝视着沈叠箩的眼眸轻声道:“好啊,那你说,太子都说了本王什么坏话了?”
他在小丫头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戒备和抗拒了,真好。
这样的小丫头让他心潮微微荡漾,看着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蛋,他真的好想把小丫头揽过来,抱在怀里啃一口啊。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咳咳,他还不想把小丫头给吓跑了啊。
说起来,大哥真的是蛮给力的,真的是帮了他的大忙啊。
沈叠箩咧嘴一笑,又把视线收回去了,远远的眺望远处的宫城殿门,她微微勾唇道:“我不告诉你,师兄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太子殿下好了!”
她言罢半晌,却没有等到秦非邺的回应,心里觉得奇怪,便转眸去看,却正好一眼望进秦非邺那盛满笑意的漂亮桃花眼中。
被秦非邺用那专注炙热的宠溺眸光看着,沈叠箩莫名觉得心头涌出阵阵暖流,脸颊也有些发热,下意识的就想移开视线,但转念想了想,还是默默的与秦非邺对视了一下。
对视了一会儿,她还是有些受不住秦非邺这样的目光,撇开视线低声道:“师兄,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啊。”
就算她不看着他了,她也能感受到他那炙热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脸上,这眸光让她不自觉的心慌,也让她的脸越来越红,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害羞。
“好啊。”
秦非邺嘴里答应着,面上却一点行动也没有,依旧面容含笑,我行我素的盯着沈叠箩看。
小丫头真的很好看,他百看不厌。他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小丫头,心里又好奇又喜欢,怎么舍得移开视线呢?
沈叠箩咬唇半晌,还是停下了脚步,鼓足勇气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
秦非邺真的很高啊,她现在的年纪还小,身高完全没优势,只能仰着头看他,她的这个角度有点儿逆光,秦非邺整个人就像是站在光圈里似的,看起来就像是个自带圣光的男人。
但是,她仍然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眼眸中那个小小的倒影,那就是她。
她凝视着他的眼眸,抿唇道:“师兄,我去找过师父了,我也问过师父了,他都告诉我了,他是在我入职太医院的前一天才收你为徒的。”
秦非邺微微挑眉:“本王就知道朱绍钧靠不住,你一问他就得都告诉你。”
他当时还对朱绍钧千叮咛万嘱咐来着,说好了不许说的,结果还是露馅了。
沈叠箩抿唇:“师兄,他还是我们的师父,你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本王如何不能直呼他的名字?本王——”
看着沈叠箩清澈的眸光,秦非邺的话忽的戛然而止了,他明白了。
他要是直呼朱绍钧的名字,就说明他不是真心做朱绍钧的徒弟了,要不是朱绍钧的徒弟,还怎么能做小丫头的师兄呢?小丫头这话,看似是提醒他尊师重道,其实,小丫头的潜台词是她还愿意做他的师妹的意思啊。
想到这里,秦非邺笑起来,连连点头赞同沈叠箩的话:“对对,阿箩,你说得对。本王不该直呼师父的名字。”
沈叠箩默默看着秦非邺:“师兄,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事情。”
谢谢这两个字太轻了,比不上他给她的情意。但是此时面对他,她还是想要说这两个字。
秦非邺温柔一笑:“相识以来,你都对本王说了很多次谢谢了。本王早就说过,你不必如此,这都是本王愿意做的。只要你肯让本王待在你身边看着你,本王做什么都愿意。”
“当初、当初本王就是想到了这么个法子,才去逼师父收我为徒的。因为只有这样,本王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阿箩,本王不想给你压力。说这些,也不是要给你压力,只是,本王心意如此,不过是我口说我心罢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沈叠箩。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的眼中,他的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一个沈叠箩了。
一句心意如此,牵动数月情肠,他的眼中,皆是明明白白的情愫,他的眼睛,他的话语,还有他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他喜欢沈叠箩的事实。
阳光底下,沈叠箩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个自带圣光的男人,想起方才与太子的一番谈话,心头因感动而生起的热意化成丝丝缕缕的叹息。
“师兄,我在现代的时候,只活了十九年,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被男人追过,他们都叫我女汉子,说我不解风情,都说只把我当哥们兄弟,绝对不跟我做男女朋友。”
“我就喜欢过猛虎一个人,我那时候还以为,我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他一个了。后来,我打定主意不追他了,只默默注视着他的时候我就想,也许等哪一天我放下了对他的这段执念,我就会重新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会儿我觉得,猛虎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男人。”
“后来我死了,又穿越了,到了这古代来,我就在想,大概这辈子,猛虎就真的成了我喜欢的最后一个男人了。沈叠箩活了十三年,从来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她在华清山上的时候,也没喜欢过任何人。如今换成了我,我也只喜欢过猛虎一个男人。”
“可是,我直到今日才发现,原来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我今儿忽然觉得,我又变成先前的想法了。猛虎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男人。也许没准哪天,我就会放下我对他的那份执念的。”
她轻轻咬唇,看着秦非邺轻声道,“师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穿到大秦后,所有的事情都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顺心而为,唯独对待感情,她给自己定了规矩,不肯顺心而为。
如今,听了太子的一番话,她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秦非邺一个机会,她想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看看自己的心会把她带到什么样的地方去。
秦非邺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他听见沈叠箩说这些话,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但又生怕自己听错了,压抑着自己心中汹涌的情感,压抑着眼底涌出的热泪,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叠箩,轻声问她:“阿箩,你的意思是说,你会有一天接受本王,你会有一天忘记那个男人,然后喜欢上本王,对吗?”
沈叠箩抿唇,微微垂眸,轻轻点了点头:“……恩。”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需要时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师兄,你、你愿意等我吗?”
她对他的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了。拒绝了他,她自个儿心里也难受。
“愿意啊,本王当然愿意等你啊!”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他努力了这么久,奋斗了这么久,追了她这么久,她这会儿终于松口了,他都高兴死了激动死了,这都看到黎明的曙光了,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放弃呢?
秦非邺的目光太炽烈,沈叠箩又觉得有点儿害羞,心跳好像在他的注视之下也跳得有些快了,她没谈过恋爱,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还有点儿陌生,毕竟这跟单相思时候是不一样的。
她觉得,她在说出这些话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似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这时候倒是有点儿不太敢看秦非邺的眼睛里。
偏秦非邺还嫌她不够害羞似的,又含情脉脉地称赞她:“阿箩,你这个样子真好看。本王真的好喜欢你啊。”
之前她一直抗拒他,他也不敢放开了胆子说这些话,生怕唐突了佳人,给追妻路上造成不必要的阻碍。
如今她给出了这样的回应,秦非邺喜出望外,这加了蜜糖的情话自然是张嘴就来的,也不管沈叠箩如何想的,他心里想到了,自然就强势插/入了。
沈叠箩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跳加速,脸蛋发热,手心出汗,心里仿佛住着一只患有多动症的小鹿在她的心里奔跑,她就算不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蛋爆红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不知道接什么话才能继续聊下去了。
聊不下去就只能走了。
沈叠箩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啊没出息,一边飞快的抬眸看了秦非邺一眼,干笑道:“师兄,我家里还有事儿,我自己先走了哈,我不要你送了,拜拜啊!”
口不择言,连现代的习惯用语都说出来了。
慌不择路,话一说完,她就直奔宫门而去,连轻功都不自觉的给使出来了。
不过,因为常在宫中上班,常来常往的,路也熟,在这种心不在焉的情况下,沈叠箩倒也没有走错了路。
望着沈叠箩那如小鹿般慌慌张张窜远了的身影,秦非邺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她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
才夸了她一两句,表个白而已,就这么逃跑了?
哪有人像她这样的。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么?
能看见这样的小丫头,他心中真是万分欣喜啊,这可比之前那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丫头好太多了啊。而且,她还要他等着她呢。这就是希望啊,是追妻黑暗路上的曙光啊。
想到这些,秦非邺心里甜甜的,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这位气质清冷的七王爷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勾唇傻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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