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好了这句暗语后,江澈想一想还打算给舒眉一把枪防身,被她一脸骇笑地拒绝了。“枪就算了吧,一来我不会用,二来也没地方挎——你说我穿着旗袍有什么地方可以挎枪啊?”
“那……要不我给你准备一把精巧的匕首防身?”
“刀啊枪的什么都算了吧,我自己弄点生化武器备用要方便得多。”
舒眉所谓的“生化武器”,是碾得极碎的辣椒粉。她用纸包揣了一包装在随身的手袋里,准备用来以防不测。没办法,民国没有防狼喷雾卖,她只能自己准备这么一个粗糙版本的备用。
今晚五魁忽然在福音堂出现,托辞是江澈受伤后派他来接舒眉的。可是舒眉发现他说不出那句“暗语”后,就知道了他心怀叵测。一边找借口要先回福音堂一趟,她一边偷偷地从手袋里取出了那包辣椒粉,以防止他软得不行来硬的。
情况果然不出舒眉所料,五魁真打算动粗了。当他陡然出手扣上她的手腕时,早有防备的她立即朝着他的脸部撒出了那包辣椒粉。趁他被辣得双目暂时处于失明模式,她使劲从他的五指钳制挣脱出来,然后撒腿就往福音堂里跑。可怜腕上的那串茉莉花环遭此一劫,散成零落香尘。
不远远街道拐角处停着的马车里,吴仁义已经把在福音堂大门口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当发现五魁不但被舒眉识破了是叛徒,还被一包不知是何物的粉末泼得他捂住脸惨叫不已,以致让舒眉趁机逃进了福音堂时,吴仁义气得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咬牙切齿地下令:“来人,从守在几处路口的人马中,给我抽调四名刀手蒙面冲进去,一定要把舒眉抓出来。”
虽然吴仁义并不想在福音堂动武,但是此刻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他只能铤而走险了。
而那端舒眉脱身后,立刻穿过教堂跑向了后院的一栋两层小楼。那栋楼是福音堂的办公兼宿舍楼,二楼整层都是约翰神父的地盘,他的办公室、书房、卧室都在上面。一楼则是舒眉和几位杂役、厨娘的住处。
舒眉一路狂奔,直接冲上了二楼约翰神父的书房。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总在书房打发时间,或是阅读书籍,或是找朋友陪他下西洋棋。五魁刚刚已经打算来硬的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硬抢蛮干的举动。为了安全起见,她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呆在神父身边方是上策。
不出舒眉所料,她冲进书房时约翰神父正在和人下棋,坐在棋盘对面的人是关野信。对于她失常的出现与呼救声,两个外国人都双双一惊。
关野信一边吃惊一边发问:“舒眉,出什么事了?”
舒眉一边倚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刚才……在教堂门口……有人……想抓我……”
“什么?”
关野信霍然立直身子,关切地一迭声追问:“谁想抓你?你应该不会惹来这种事,是不是江澈的对手干的?”
舒眉一边点头一边说:“是,江澈最近的处境不太好。他的老板李保山不久前死了,而李保山的儿子李星南早就想跟他过不去了。今天派人在教堂门口等着抓我,看来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李星南……”关野信想了想问,“就是上回在福音堂门口来找过你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
“对,就是他,你记性真好。”
关野信下意识地回忆起了自己曾与李星南有过的一面之缘,而联想起的画面让他蹙起了眉头。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难猜出李星南的故意与江澈作对舒眉肯定是主因——很明显他在打部下女朋友的主意嘛。而且今晚这样的动手掳人,估计打的主意就更加阴暗了。
在关野信短暂的沉思中,楼下忽然传来厨娘的尖叫声与脸盆落地的咣当声。舒眉转身几步回到走廊上,居高临下地一望,大惊失色地说:“天啊!他们还真派人追进来了。”
约翰神父跟在舒眉身后走到走廊上,低头朝着楼下俯望,发现果真有几个黑衣刀手如入无人之境闯了进来,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说:“有没有搞错?居然敢闯进我的教堂抓人,还有没有法律了?我要报警,我要强烈抗议。”
看着楼下的黑衣刀手们,关野信两道目光凝成两道冷电,叮嘱道:“神父,你可以打电话报警。不过在警察来之前,我看我得先下楼去拦住他们才行。你带着舒眉进书房锁好门,别轻易放进任何一个人。”
舒眉与约翰神父双双表示均不放心关野信独自下楼去拦阻几名刀手,他傲然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是武士世家的子弟,精通刀法剑术。没有足够的自信,我也不会去硬碰硬的。”
吴仁义一声令下,抽调出来的四名刀手很快就蒙面闯进了福音堂。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后院,迎面遇上的一位厨娘吓得尖叫逃窜,另外两名杂役也赶紧躲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敢出面阻止他们。
然而,来到后院的一栋两层小楼时,刀手们发现有一个年轻人正挡在楼梯口前。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笔挺的黑长裤,眉目清秀,神色镇定。明明对面走来的是一帮黑衣黑裤的蒙面刀手,他却像是看见了几个普通人一样,淡然道:“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最好是马上从这里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四名刀手并不把外表文质彬彬的关野信放在眼里,而且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快找出舒眉带离福音堂,所以他们让一个人上前对付他,另外三个想绕过他冲进楼里搜人。
大意轻敌的结果,是关野信冷不丁地一出手就夺走了那名刀手的大刀。刀落入他手里后,疾逾闪电般地刷刷四闪,刀气纵横,刀式繁密,几名刀手合力应战都招架不住,很快就被他一一砍翻在地。
潇洒地用刀尖挑去其中一人的蒙面黑巾后,关野信冷冷地看着他询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紧咬牙关不吭声,刀手们接受的训练中都有这一点。一旦“做事”不成功,绝对不能吐露受何人指使。与此同时,有阵阵警笛声由远至近地传来,显然是约翰神父报警的效果。
警方接到报警赶到福音堂后,从关野信手里接管了那四名黑衣蒙面擅闯教堂的刀手。在现场初步询问的过程中,几名刀手异口同声地招供只是来教堂抢劫的,坚决不承认有任何人主使他们来掳人。
这种鬼话警方可以信,舒眉却是坚决不信的。五魁想要骗走她不成功就有意强掳,强掳不成功后,就发生了刀手硬闯福音堂的事。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两件事肯定出自李星南或吴仁义的指使。
而且约翰神父打电话报过警后,舒眉也马上打电话去了金鑫保安会想找江澈。可是保安会的人说他不在,也不清楚去了哪里。这让她感觉他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无论是李星南还是吴仁义,应该都不会这么狗急跳墙地闯进福音堂抓人。
虽然心里百分百肯定是李星南和吴仁义在暗中使坏,但舒眉谨慎地没有在警察面前多说什么。因为要是一口咬定他们俩是幕后黑手,那么要解释的事情就太多了。而有些解释警方还未必会信,譬如李保山的真正死因。
所以,舒眉只能对警方说,她怀疑是五魁主使这些刀手硬闯教堂想要绑架她。至于原因是什么她不清楚,希望警方可以查明来龙去脉。而约翰神父与关野信都满脸义愤地声援她,要求警方严查此案。有着美国人和日本人的双双施压,负责处理案件的那位肖探长诚惶诚恐地表态一定彻查到底。
既然案件不能以抢劫草草了结,肖探长就把舒眉带去警局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细致地询问起了五魁其人。当听说五魁是金鑫保安会会长江澈的一名下属时,他惯性思维地判断道:“他既然是江澈的人,那没准就是江澈派他来绑架你的。”
舒眉马上声明:“当然不会是江澈要绑架我——忘了告诉你,我是江澈的未婚妻。这个五魁想要骗我跟他走不成功后,就发生了刀手硬闯教堂的事,分明是想抓住我去威胁江澈。还有我现在找不到江澈,我怀疑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警方能不能帮忙找找人啊?”
肖探长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们警方也在找江澈——大概一个小时前,他在月来阁枪杀了金鑫商社的新任理事长李星南,然后跳进秦淮河逃跑了。警方一接到报案,就开始了全城缉拿凶犯。”
舒眉大吃一惊:“什么?江澈杀了李星南!”
肖探长点头道:“是啊,李家父子真够倒霉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先后死在了两名下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