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华边抹泪边打他,“你这个大骗子!”
牛大骏站在那儿跟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由着她打。
春华哭道,“你别以为你不还手,我就原谅你了!”
牛大骏道,“不原谅,不原谅好,这样俺能被你打一辈子。”
张春华愣忡,随即脸红,“不要脸。”
牛大骏憨憨的抓了抓脑袋,“俺不要脸了!只要你能听俺说!”
张春华垂头不语。
牛大骏解释了刚刚的事,张春华揪着衣角静静听着。
牛大骏道,“春华,俺不识字,俺没东家有钱,俺也没东家长得好看,确实配不上你,你若真不愿,俺也不逼你,俺想着霜期一过,俺就走。”
张春华一惊旋即道,“阿兰不是说留你在卫家做长工吗?怎么又要走了?”
牛大骏厚唇轻抿,“俺,俺不想瞧见你为东家留发绾髻,俺伤心,俺心里不痛快。”
张春华垂眸,“那你去哪儿?”
牛大骏道,“俺是逃荒过来的,一开始就想着北上,俺离开继续去京城吧,京城若待不下去继续往北。”
张春华道,“那可是苦寒之地。”
牛大骏摇头,“俺不怕吃苦,俺干娘说树挪死人挪活,俺一路找过去,总会找到好地方安家的。”
张春华糯了糯唇终是不语。
这一夜两人无眠。
第二日,张春华就开始闭门不出做衣裳了,她想着多做几件衣裳在他临走前给他,也好过穿着那单薄衣裳去到苦寒之地。
霜期顺利过去,田野上响起一片欢呼声,卫萧拍案决定,去县里请戏班子在田野热闹一日,设宴席庆祝一天。
于是这一日的田野,舞狮子的,唱戏的吹吹打打热闹非凡,村里大人小孩都过来看戏。沈诗兰和卫熙双腿悬空的坐在田野边缘的高坎上,身后是遥闻戏袍老生咿咿呀呀的唱词。
清风扶起两人雪白与鹅黄的绫纱衣摆。
沈诗兰闭着眼睛感受着这清风里夹杂着丰收的味道。
卫熙悄悄伸手握住沈诗兰放在身旁的小手。
“兰儿,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好吗?”
沈诗兰睁眼,“说什么?”
卫熙道,“就说你小时候的事,长大的事。”
沈腿望着高朗的天际笑道,
“我也是出生在这样的乡下,家里有两个弟弟,我因为是个女娃不讨家里人喜欢,
在我七岁时,我和我小弟同时发高烧,家里穷没钱看病,我娘就把药给了我弟。”
卫熙紧握她的手。
沈诗兰道,
“可是没想到我弟烧坏了脑子,我却好好的,我娘越发恨我了,十二岁小学毕业就把我赶出家门打工,让我自身自灭。”
沈诗兰抬手抹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笑道,
“还好我皮实活过来了,记得南下没钱,我还是爬火车去的。”
“后来就这样了,什么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在海市混了五年,第六年时被雇去给一个有钱的病少爷做保姆,
这么过了三年,我娘找来了海市问我要钱,说我那个傻弟弟要娶媳妇,人家姑娘家里不干嫌我弟傻,要三十万礼金。”
卫熙清眸忽的深邃。
沈诗兰双腿晃得越发欢快,
“我让她滚,把她赶了出去,没想到林亚辰找到了她,和她做了个交易。”
“嗯?”
沈诗兰道,“一百万,买我……”
沈诗兰双腿忽的僵住不动了,声音有些嘶哑,“我妈就这样把我卖了……”
卫熙紧握她的手,“那你……”
“我恨他!”沈诗兰颤抖着道,“我恨他们!”
卫熙沉默。
沈诗兰抽出手,站起身,“我,我去看戏去。”
卫熙点头。
沈诗兰走后,卫熙静静遥望着天际似穿过云层看到那很远的地方。
不是买你,是娶你……
你这般,让我怎么告诉你……
*
沈诗兰一路走到唱戏的地方,嫩粉的绣花鞋踩在衰草连天的地上,鹅黄褥裙随风轻舞别有一种轻灵。
沈诗兰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笑着钻进人群瞧戏。
县上也没什么好看的戏班子,就两个老生坐在凳子上咿咿呀呀的唱,难听死了,可村里的人不常听戏,都津津有味的看着。
沈诗兰又钻出来远远瞧见卫萧站在那颗歪脖子树下与人说话,遂寻过去甜甜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