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剪瞳轻叩了两声门,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惊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一下门,我们谈一谈好不好?”凌剪瞳放软了语气。
屋内,慕惊鸿坐在床榻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却没有开口,冷漠地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慕惊鸿从来没有这个样子对待过凌剪瞳,凌剪瞳知道他大概真是生气了。
“惊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凌剪瞳又敲了两下门,可里面连脚步声都没有,天啊,凌剪瞳最怕的就是冷战,有什么话彼此说出来就好了,可他闭门不见,算是哪门子的事情。
“慕惊鸿,你出不出来,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可要踹门了!”凌剪瞳沉不住气了。
慕惊鸿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他缓缓起身,走到了门边,却没有动门闩。
凌剪瞳已经在门外摩拳擦掌地准备要破门而入了,可就在她要抬脚的时候,蓦然屋内传来慕惊鸿有点疲惫的声音:“眸儿,我今天赶了很多路,很累了,你先回去吧。”
凌剪瞳怔在原地,这算是吃了闭门羹吗?
凌剪瞳跟了慕惊鸿那么长时间,他是什么样的人,凌剪瞳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她不由沉下气,靠在门边轻声道:“惊鸿,你一定要相信我。”
简单的一句话,盖过了千言万语。
两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明明就是相隔着一层门,如今却感觉隔上了千山万水一般。
慕惊鸿垂下眸,手不知不觉就放在了门闩上,他在南枝城知道,今日是灯会,便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务,快马加鞭回到都城,只是为了能陪她看个花灯,可是没有想到,机缘巧合,竟让他看到那一幕……
他相信凌剪瞳,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他,他也知道凌剪瞳会是最后一个站在他身侧的人。
他也知道司徒千辰现在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
凌剪瞳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慕惊鸿却更加坚定了心意,他记得叶正白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兄弟之间什么都能让,就是女人万万让不得。
凌剪瞳脚步迟缓地往七王府外走着,可是没有走多远,她心里实在是放不下慕惊鸿,就算是他不想见自己,那自己干脆在他屋外守着好了,反正他总会有开门出来的时候。
只要一眼,只要能看到他就好。
凌剪瞳抱着这个信念,放轻脚步重新回到了慕惊鸿的房间门口,坐在游廊的栏杆上,望着已经黑漆漆的屋子。
许是,凌剪瞳太高估自己了,到了半夜,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她脑袋歪在柱子上就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刺眼的阳光打在凌剪瞳的脸上,凌剪瞳眉头一皱,只觉得脖子一阵酸疼,很是不情愿地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子一动,身上盖着的毯子便滑落在地上了,凌剪瞳低头捡起来,这毯子不是慕惊鸿的吗?
凌剪瞳一拍大腿,坏事了!
她立马起身,推开慕惊鸿的房间,却发现屋内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凌剪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看到经过的下人,便上前喊住他问道:“惊鸿,人呢?”
下人望了一眼着急的凌剪瞳,如实回道:“凌小姐,我们王爷天不亮就已经走了,现在恐怕已经在回南枝城的路上了吧。”
凌剪瞳心底一空,顿时又气又急,他这次明明是特地赶回来,可她却错过了与他见面的机会,这么多天的思念,却都因为司徒千辰而毁了!
凌剪瞳抱着毯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都城外的山林中,一座新坟旁,一抹白色的身影立于墓碑前,他望着碑上刻着的“叶正白”三个字,眸光渐渐深邃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缓缓走来一黑衣男子。
他没有回头,只是凉凉开口道:“昨天晚上,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是吗?”
他身后的男子负手而立,正是司徒千辰。
他眼睛半眯成危险的弧度,轻扬下巴:“是又怎么样?剪瞳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是你不顾情义从我身边抢走的。”
慕惊鸿转身,回望着司徒千辰,眼底惊不起任何的波澜:“该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若是能抢走的,那她本来就不属于你。”
司徒千辰神色渐渐变得阴鸷了起来,幽深的眸子像是幽潭一般地盯着慕惊鸿:“剪瞳只是一时被迷惑了,她会想明白,谁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是吗?”慕惊鸿眼底泛起一阵凉薄:“二哥,从前有大哥在,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还能维系着,如今大哥不在了,是不是我们兄弟就要散了?”
司徒千辰冷笑一声:“慕惊鸿,你应该知道,因为剪瞳,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这话像是一把刀直插到了慕惊鸿的胸口,慕惊鸿蹙紧了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司徒千辰,许久,他轻叹一声:“也罢,既然我们这么有默契,今日都到了大哥的坟前,那我们就最后一次一起祭拜大哥吧。”
司徒千辰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跪在叶正白的坟前,头着地,杯中洒酒……
“大哥生前最爱他的青干剑了,可惜到最后,我也没有能替他寻回那柄青干剑。”
司徒千辰眸光一凝:“青干剑早就回到大哥的身边了,它早就和大哥融为一体了。”
慕惊鸿轻笑两声:“也对,无论以后怎样,你都是我的二哥,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想这也是大哥想要看到的。”
“慕惊鸿,今日我不妨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今日之后,我们再相见就不是兄弟,而是情敌了,剪瞳,我是一定要夺回来的。”
慕惊鸿眼眶不知为何就湿润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才点了点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要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了,你若是还跟慕洛一条战线,那我们就不光是情敌,而成了彻头彻尾的敌人了。”
“你不会真的想要当第二个慕蓁吧?”
慕惊鸿垂下眼眸,没有急的回司徒千辰的话,而是将眼前的两杯酒盅倒满,而后才道:“我到了南枝城才知道,慕洛当初根本就没有好好的控制瘟疫,他将朝廷拨下的银子全都私吞了,他紧闭城门就是要南枝城变成一座死城,这样不顾黎民百姓死活的人,怎能当天渊国的下一任君王?”
司徒千辰侧眸看着慕惊鸿仰头将酒一饮而下:“他是不配,所以,你就准备取而代之吗?”
慕惊鸿撞上他审视的目光,眼底竟是坦荡荡一片:“二哥,我从来没有动过要当皇上的念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我知道那个位置自古以来坐上去的,手上要沾满多少无辜性命的鲜血,我只是想跟心爱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而已。”
“既然想要安稳,那我不妨劝你一句,别跟慕洛作对,你不是他的对手。”
慕惊鸿轻笑出声:“如果我是不撞南墙不会头,那二哥,你也会帮着太子一起整我吗?”
司徒千辰望着他笑的潇洒,好像什么都无所谓,都能接受的模样,其实,司徒千辰了解他,他最希望听到的是什么答案。
“你放心,哥的仇已经报了,慕洛的事情,我不想插手,如果我帮你一把,那也纯粹是看在剪瞳的面子上。”
慕惊鸿不禁笑出了声,他拍了拍司徒千辰的肩膀,而后起身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南枝城了,二哥,你多多保重吧。”
说罢,慕惊鸿径直扬长而去。
司徒千辰一人跪在叶正白的墓前,仰头将酒壶中还剩下的酒全都喝了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几天,凌剪瞳还是能在奉国府接到从南枝城那边飞来的信鸽,可是纸条上的话却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安好”,纵使凌剪瞳在回信的纸上写上更多的话语,可慕惊鸿的回信始终只剩下这两个字。
司徒千辰自从那晚之后,也没有放弃,纵然凌剪瞳躲他逼他都来不及,可司徒千辰总是能找到她。
直到最后,凌剪瞳都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她现在就是数着过日子,希望慕惊鸿能快点从南枝城回来,他要是再不回来,那她索性也去南枝城找他就是了。
只是,凌剪瞳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南枝城那边就传来关于慕惊鸿的消息。
南枝城城内的药材匮乏,朝廷拨下的银两也所剩无几了,慕惊鸿虽然已经上报朝廷,请求再发下一些银两来,可这远水也救不了近渴,慕惊鸿为了城内患上瘟疫的百姓安危,便上山采药,谁知却在回来的半道上,遇到了土匪,慕惊鸿最后寡不敌众,被掳了去,至今生死不明。
凌剪瞳一听,哪里还能沉得住气,立刻就收拾包袱,便要出门去南枝城,谁知,司徒千辰早早就在府门口等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