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丘紧随着他的身影,御风而行,如果丢掉沉重的任务包袱,他定会享受这份难得的畅快感。胡青丘表面上一身潇洒,作为忠心耿耿的护法,碰到有关的魔尊的大事,其实比谢灵均本人还要尽心尽职。精明的狐眼时刻搜寻着周围的情况,但令他失望的是,腥风包围着感知,难以捕捉那熟悉的强大信息。
“魔尊,可有什么发现?”降落的过程中,胡青丘用传音术询问。
“……没有发现。”
胡青丘沉吟着说道:“莫非不在九天苍穹,以前烛阴和朱厌曾来九天苍穹找寻过魔尊,也是翻找个遍,但一无所获。所以卑职猜想,赤气荧惑戟有没有可能被谁捡了去。”
“还没有到达底部,别妄自下结论。”谢灵均言辞清冷,面容氤氲着一丝不屑:“而且赤气荧惑戟,并非谁都可以拿的。”
回忆当初,赤气荧惑戟同蚩尤的魂魄一起掉落之际,蚩尤将元神转移到了神戟内,加持了魔尊的诅咒。仙阶不高的神魔碰触,会立即灰飞烟灭,哪怕是仙尊级别的神魔,也会身受诅咒之害——等同于身家性命的神器,蚩尤怎容许他人盗走。
“明白了,卑职失言。”
胡青丘似乎放下心来,笑容变得明朗。话音未落,下界突然蹿起险恶的厉风,胡青丘瞳孔紧缩,蜚廉扇刹那间飞出去。扇面横跨在空中不断扩展,好似一堵坚厚的墙壁挡住了所有攻击,带着血腥气味的殷红飞石啪嗒啪嗒全部打落。
“好险。”胡青丘呢喃了句,狐眼加持了魔力变得锐利无比,透过重重雾气扫视下界:“哪来的怪物,鬼鬼祟祟地躲藏在下界,竟敢偷袭魔尊陛下。”
回答他的乃是搅动空气的隐隐吼鸣,腥臭的飓风夹杂着砂石,将云团都切割成了碎片。胡青丘的蜚廉扇啪嗒啪嗒作响,还未等他收回,就卷进了飓风当中。来自下界妖魔的蛮力与胡青丘的控制力僵持,蜚廉扇左右摇摆,似乎有被撕裂的危险。
突然身边一道紫金色的虹光如箭矢飞射,穿透浓重的雾气,下界旋即传来惨烈的吼鸣。妖魔的蛮力迅速褪去,蜚廉扇则回到了胡青丘手中。胡青丘微微舒口气,朝旁边望去,就见谢灵均目光内紫虹箭矢的影子,目光一瞬不瞬,手指扣动弓弦,蕴藉着神力的紫虹箭矢唰唰持续飞射。惨烈的悲嚎连成一片,在山谷内形成巨大的回响,云气腾挪腥风污浊。
胡青丘嘴角抽搐,他的狐眼之灵敏,在神魔两界少有人能匹敌,但此刻仍无法看透下界的情况。别说眼力,假如不是妖魔主动出击,他甚至无法感受到下界有妖魔的存在。而这并非因为感知变得迟钝,恐怕原因在于距离太过遥远的缘故,或者妖魔法术的影响。身旁的白衣少年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些困境,在法术凤羽焚天的加持下,几乎箭无虚发。
“魔尊出手还有我存在的必要么。”胡青丘最后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我这位护法看来需要回炉重炼才行。”
谢灵均没有回应他的戏谑,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凌御腥风,朝着下界持续降落。蓦然间砰然心动,有微弱的感应链到了心弦。随着距离下界越来越近,感应越来越强,有什么捉住了自己的灵魂,焦灼急切酸痛无比,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就宛如面对一往情深的恋爱,又仿佛心有灵犀的知音终于重逢。
“就在下面。”
谢灵均细弱地呢喃,喜悦的涟漪拂过脸颜,令人辩不出那是出自蚩尤的内心,还是他谢灵均的。看来蚩尤魔尊的精神力已经渗透白衣少年的内心,如果按照以前谢灵均的脾气,肯定是对魔尊元神嫌恶拒绝的。
“那太好了。”胡青丘的表情并没有多少诚意,蚩尤魔尊若恢复了实力,六界马上就会陷入另一个漩涡之中。想想刚才还替魔尊尽心尽力地寻找元神,就有点哭笑不得,胡青丘已经搞不清自己的心情。
忠义和六界存亡称量起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可是在魔尊遇到困难的时候,忠义总是占据上风。当魔尊真正威胁到六界,自己的良心反而过不去。这样的性格真是要不得,若是烛阴还活着,定会把自己批评的一文不值。
——有什么好犹豫的,跟着魔尊就对了。
想象着烛阴会发出的严厉话语,胡青丘微微地露出苦笑。内心纠结的期间,他已经被落在了后面,胡青丘召唤出仙力,赶紧奋起追赶。瞬落进程中,渐渐的他感受到威慑灵魂的庞大威压,气息很熟悉,显然属于魔尊蚩尤的,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敬畏、仰慕、由衷地臣服,护法和魔尊之间的联系牢牢地束缚着身心,无可动摇。胡青丘毫不怀疑,假如魔尊此刻命令自己毁灭六界,他便不会有第二个念头,立马照办,而且是抱持着欣喜的心情。
魔尊对于下属的规约之深,胡青丘算是有了深刻的领教,难怪烛阴曾经鄙夷地对他说:“区区狐狸而已,你的假仁假义算个屁!什么是道义法度,魔尊便是道义法度,你只需乖乖遵守命令即可。”
那位已经逝去的同僚虽然言辞激烈,倒是揭露了魔尊和妖魔之间的事实。如果蚩尤或者灵均真的要利用魔尊这份控制力,那么没有哪个妖魔能反抗得了。“所以说第三次神魔大战不可避免了吗?”胡青丘自言自语。
呜嗷嗷嗷嗷嗷嗷!!!
突然怪兽凄厉的叫声打算他的思维,胡青丘立马绷紧精神。怎么还有?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危险。轰隆隆地动山摇,时空崩裂,冲击力直上云霄。胡青丘禁不住加快降落的速度,呼啸的风在耳边吹刮,眼力加持到最强,而透显出金色的光泽。
心魂的悸动越来越大,那股非同寻常的紧张直袭胸口。突然间爆散的明眩光岚盈满整个山谷,胡青丘视力受到挑战,只觉着无数个光点在眼前晃动。他仍勉强自己睁大眼睛,朝着山谷底部望去,在光岚中心能模模糊糊辨识出一个人影,手中拿的应该是长戟。
——魔尊找到赤气荧惑戟了。
几乎以确切的口吻肯定了这句话,视野内那位白衣少年整个身体浸润在光岚里,仿佛成为其中密不可分的一景,朝外散逸的凶悍威压似乎能把灵魂撕裂,但和谐地融会在一起。而下瞬间光岚突然内敛,以急遽的速度收缩着,而使得光岚的中心越趋明亮。
胡青丘的视力已经无法承受,只得紧闭双眼,而当他觉察到异常重新睁开,光岚、人影以及貌似找到的赤气荧惑戟全都如泡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残留的气息也没有。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短暂的瞬间,就如梦境般不真实。
“魔尊!魔尊!”
胡青丘坠落了那么久,总算落到地面,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地面只残留着激烈打斗的痕迹。巨木被劈碎,低矮的山丘整个崩解,碎石散乱地滚落谷底。
“竟然把魔尊弄丢了,这可叫人笑不出来。”
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一定还有哪里没有注意到的。胡青丘仔细地搜查着现场,蜚廉扇不惜翻山倒石,最后他总算找到一点线索——地面有块还未完全消失的法阵图腾。复杂的花纹扭曲相错,从手法来看,令他想到一人,胡青丘那双细长的狐眼变得锐利,啪的合拢扇子,冷冽的笑容勾起。
“好你个鬼面尊者,连魔尊陛下也敢捉拿!”